创生之台再次异动,轰隆机旋的声音搅乱人心,众仙神翘首以盼,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一片暗黄迷雾中,缓缓走出王蕤意的身影。
在外等候的仙神皆目光错愕,梧政林更是气得冲动上前,想揪住她的衣领质问:“你把梧季弄哪儿去了?”
幸亏十方眼疾手快,及时护在她身前,阻挡了凤凰势众的欺凌。
王蕤意一脸呆样,仿佛还沉浸在什么重大的打击中出不来,神情恍惚。她根本没意识到当前的处境有多糟。
十方在前面替她开脱,“现在王姑娘已从判地皋墟出来,清白和罪业已有定断。请众尊神散了吧,放王姑娘一马。”
他这番话能让谁服气,凤凰一族的怒火不能轻易平息。
混乱中十方不可避免被人下黑手打了几拳。他和他的手下谨遵帝神的命令,死也要护王蕤意周全。
王蕤意在混乱中被人裹挟着向前走,看不清前路。
这场闹剧一直到天宫门口才停止。
要是凤凰一族冲动闹到天宫里去,说法又是不同。冒犯帝神的尊严直白点说就是践踏神威,不再奉轩寒笙为主。
梧政林就算心中再气,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无可奈何看着王蕤意那个小妮子躲到天宫里去。
轩寒笙早料到王蕤意出来后会是这个局面,索性躲远点,不和凤凰众神起正面冲突。
一切皆在轩寒笙的掌握之中,既拆分了凤凰盛族日益膨胀的势力,又保下了王蕤意。
一举多得,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实乃喜事一件。
每当祂心情正好的时候,王蕤意就会跳出来作妖,把祂的心境搅得乱七八糟。
王蕤意回到天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轩寒笙。她亟不可待推开书房的门,求祂放梧季出来。
轩寒笙对她目无尊卑的急躁之举很是不快,脸色顿时阴沉得难看。
王蕤意忽略了祂表情的变化,沉浸在失去故友的悲伤中,声音泣哑地恳求轩寒笙:
“求求您放过梧季,快去救祂吧。噬灵之森吞噬了祂的神力,祂对您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她越说越难过,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轩寒笙俨然已被她当成救命稻草,她的手紧紧抓住祂的衣袖,用力得骨节激白。
轩寒笙看不惯她这副哀懦卑怯的模样,不耐烦挣开她的桎梏,抽拉间一个力道没控制好,狠狠把王蕤意掀翻在地。
眼下祂正在气头上,压根儿不在乎她摔得疼不疼。
“王蕤意,你是舒坦日子过惯了吗?净来给本尊添麻烦。”
轩寒笙不胜其烦,不留情地训斥她。
王蕤意顾不得祂的轻视和怒火,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恭从抱住祂的脚踝,
“求求您,救救祂。祂亲口告诉我仍然把你当做最好的兄弟,祂从来没怪过您。您放心,祂永远不会背叛您、背叛龙族。”
她不死心,妄想打动轩寒笙,“求求您对祂网开一面。”
想到噬灵之森发生的种种,她难受得心口揪紧,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轩寒笙拽拉她的长发,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痛得王蕤意头皮发紧。
“王蕤意,你给我听好了。你和梧季只能活一个,要是你这么想祂活着,你就跟祂换,本尊立马送你进去,放祂出来。怎么样,公平吧?”
轩寒笙微俯下身,戏谑地看着王蕤意,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活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以见证别人的痛苦为乐。
王蕤意神情呆惘地看着祂的眼睛,手不自觉松开祂的衣袍。
跟梧季交换?她没料到轩寒笙竟会这么说。
轩寒笙觉察到她的动摇,“怎么?不愿意?原来你对祂的情谊只有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哭几声就想指使人为你做牛做马。王蕤意,世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王蕤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怯懦和自私。
“你不是大度吗?不是为了朋友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吗?你去啊,你怎么不去啊?是不是怕噬灵之森把你吸成一具干尸,还是贪恋活着的喜怒哀乐?”
轩寒笙步步紧逼,王蕤意一路躲避到门槛处,也阻止不了轩寒笙冷酷戳穿她内心的阴暗面。
王蕤意再不敢说救梧季之类的话,盈盈大眼泪光涟涟,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
好一副羸弱之姿…
轩寒笙只觉得可笑,祂分辨不出王蕤意此时是真心难过,还是又在使狐媚之术企图扰乱祂的心神。
凡间来的女子最是狡猾,虚虚实实,摸不清她的真心和假意。
王蕤意其实很害怕面对轩寒笙。祂不在乎她的眼泪,她所有的手段在祂身上不起作用,就算她把眼睛哭瞎了祂也当笑话来看。
她恨不得挠花祂的脸,把祂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可碍于祂绝对碾压的实力,王蕤意束手无策。
背地里的阴谋、明面上的阳谋,无一而成。她最烦自己像条虫子一样被祂拨弄,心里所有的阴暗面都无所遁形。
窗外槐花香送来,淡粉的云朵晃悠悠飘过,在这个静得尴尬的时刻,幸得有十方来报:“启禀帝神,天凤大尊神求见,祂已在大殿等候。”
轩寒笙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祂挥手示退十方,没有丝毫急切。
王蕤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沮丧地怯默不语。
轩寒笙居高临下俯视她,隽冷地开口:“凤凰一族多想扒你的筋、抽你的骨以泄心头之恨,你是知道的。别到处乱跑,回你原来的小院子乖乖待着。”
说完,也不管她心情如何,祂径直大步踏远,留下王蕤意暗自神伤。
大殿里只有梧政林一神等候,轩寒笙有些意外。祂原以为外祖会召集多方势力来施压,没想到外祖竟孤身磊落而来。
轩寒笙不言不语,落座在冰冷的王座之上,神威倨傲。
梧政林一改人前显贵的模样,肩膀微坍,眼角轻微向下显现出老态。祂以亲人的身份来求轩寒笙:
“阿笙,你把梧季放出来,所有的一切我们既往不咎,王蕤意那小丫头也随你去。”
这是祂能作出的最大让步,没理由轩寒笙会不同意。
轩寒笙缓缓起身,一步步踏下玉阶,走至梧政林身前,定定看住祂敬爱的外祖的双眼,说:
“您想让我进判地皋墟救祂出来,不怕我也出不来吗?”
气锐昂扬的年轻大帝,老迈龙钟的昔日尊神,两方对峙,看到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必然,和荣光不再的悲哀。
岁月太长,会蹉跎一切爱的模样,亲不像亲,义不成义。
梧政林眼里生出了恐惧,不自觉后退两步。今日之前祂从没想过竟会怕自己的孙子,年轻的神气势汹汹,已不是祂能招架的那个幼儿。
面对轩寒笙的询问,祂哑口无言。
轩寒笙进去判地皋墟就能出得来吗?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就像梧季进去判地皋墟却出不来,同样是令人费解的问题。
单论喜神被害一事,梧政林十分肯定两个小辈绝对清清白白,干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是判地皋墟清算的是仙神的一生,冥冥神理不只主宰一件事情的公道。
为了巩固帝神之位、为了复仇,轩寒笙和梧季手上沾了黏稠浓厚的鲜血。处在天道顺应而为的角度,祂们绝不清白。
想通这一点,梧政林慌了,脸色大变,不敢再提让轩寒笙进去救人的话。
死局,已成死局,梧政林心底无尽的悲凉。轩寒笙第一次见祂的外祖落荒而逃。
如果凤凰一族止于此,那就是最好的结局。祂们竟妄图把梧季培养成祂的替代品,愚蠢至极。如果再有第二次,轩寒笙绝不再心慈手软。
处理完此端事宜,轩寒笙抬脚就想往王蕤意的小院去。转念一想,她最是狡猾,刚才肯定故意做出羸弱之姿来博同情,叫祂心软。
轩寒笙劝自己绝不可掉以轻心,中了美人计。祂转身在书案前坐定,潜心处理公事。
在她主动找来之前,祂绝不踏入那个小院子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