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入混沌空间，一下被冻了个激灵，赶紧调节内息，用灵力烘热身体。
这是混沌空间的远北寒地，从天空俯瞰只有巨大的冰面，空无一物。
王蕤意带领他们踏上湛卢剑，飞向有穷水大河的最东边。
看她从容笃定的姿态，欧阳芙华猜到王蕤意之前肯定到过这里，她明显对这片广袤之境熟稔无比。
欧阳芙华的脑子烧得都快成一团浆糊，
听说王蕤意修仙满打满算也才五年多时间，之前一直生活在凡间，她哪儿这么多离奇丰富的修仙经历啊？
命运是不是格外地偏爱她？啥好处都让她占尽了。
打小踏入修仙之道、人人夸赞的欧阳芙华深感命运的不公平，
她知道的没有王蕤意多，修为没有王蕤意高，脸蛋没有王蕤意漂亮……
她赶紧劝自己打住，不要多想，不然真会气到走火入魔。
混沌空间的仙灵明显比格聂秘境里更加厚重，身体自动吸化仙灵，功力的提升快到让欧阳芙华不可置信。
她感觉自己像片汪洋大海，能无限擢升，满得快要装下全世界。
没见识过神族的欧阳芙华对力量的想象很有限。
而王蕤意知道自己比起真正的强者根本不够格，
神族天凤可以在极短时间带她飞至五重天，而她飞了快一个月还在半道上。
比起神族，她飞得慢就算了，
风大得她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必须稳住身形掌控湛卢剑，避免三人掉下去。
天凤带她飞的时候轻松自如，疾风、阳光根本对他造不成困扰。
欧阳芙华哪里知道这些，她内心不停抱怨王蕤意飞这么快是赶去投胎吗？
后面又没人追杀他们，干嘛火急火燎的。
风快刮伤她的脸。她也没法儿叫停王蕤意，一张口风直冲她嗓子眼儿，差点没把她掀飞。
可惜了她和秦寻痕能培养浪漫的这些时刻。
欧阳芙华还是找到办法叫停了王蕤意，使劲儿掐她腰部，内心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王蕤意转头看见两张龇牙咧嘴的脸，被风吹得不成形状。
她意识到自己错了，不该一门心思赶路，好歹得顾及同伴的感受。
她缓了下来，问他们俩还好吗？
欧阳芙华满腹苦水，委屈巴巴大声问道:
“咱非得去找那穷水不可吗？没日没夜的赶路，折磨死人了。”
“对不起，芙华，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王蕤意非常诚挚地道歉。
秦寻痕倒没说什么，只是一味站在剑上有些枯燥。
其实他内心很感谢王蕤意，她的御剑技术很好，没有任何颠簸，
而且她一路带着，从没嫌弃他俩是拖油瓶。
见王蕤意客气且真诚地道歉，欧阳芙华也没头先那么委屈，嘟着嘴小声问:
“咱非去穷水不可吗？”
“嗯，没错，找到穷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只有它才能帮我解开身上的符咒。”
陆及丰在她身上下了傀心术以及无法取下的赤金玲珑镯，她痛恨死这些东西了，可她不能告知他们所有内情。
欧阳芙华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她身上下了什么符咒，何人有这个本事？
但看得出来王蕤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之前来过这个地方吗？
王蕤意坦白之前由一位神族带进来过，这段奇缘没什么好遮掩的地方，她知无不言。
欧阳芙华一听神族，眼珠子都瞪大了，原来世间真有神族，不是先祖们异想天开的神话。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炮语连珠甩出三追问，
神族长什么样？是不是特英俊高大威武？神族现在在哪里？
很抱歉，王蕤意的答案都不是她想听的:
“我遇见的神族并无人形，他是一只神鸟，真身可以化作巨大无比，也可以变作比手掌还小。
英俊说不上，但在鸟族里绝对是顶好看的。
我和他还没好好道别便被一个传送法阵吸走，我不知道祂去了哪儿。”
王蕤意有所隐瞒，从头到尾未透露关于神龙的一个字。
谁都知道龙是天地至尊之灵，她始终担心修仙者知晓黑龙的存在会丧心病狂用尽各种办法得到它，扒皮抽骨挖内丹，只为得道飞升。
欧阳芙华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混沌空间，说不定也能运气好撞见一个神族呢？
抱着这个想法，她顿时又精神百倍，催促王蕤意赶紧上路，别耽误正事儿。
三人飞飞停停，紧赶慢赶花了快半年才来到穷水河畔。
不出所料，这儿早已没了天凤的身影。
它本事那么大，也许早就回了天庭。
欧阳芙华见这片地方与先前的远北寒地完全不同，到处都是庞然巨兽，奇森妙原。
她以为自己来到神族的地盘，激动不已。
秦寻痕也感慨宇宙万端，人之端造渺小。
正当他二人沉浸在发现神族世界的震撼与喜悦之时，王蕤意不得不告诉他们实情，浇灭了他们的热忱，
“他们不是神族，是巨兽，又分瑞兽和凶兽。
只要平时躲着走，不去挑衅它们，一般没什么生命危险。
它们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家伙，还不够塞牙缝的。”
欧阳芙华和秦寻痕有些失望。
王蕤意笑了笑，“虽然见不到神族，可混沌空间也不差啊。
这里灵力充沛，对我们修炼大有裨益。”
秦寻痕点点头，“王姑娘说得是，我们今日能来到这里，已是人生莫大的造化。
妄不可人心贪婪，上到天上还嫌低。”
小王爷对待人生豁达，不以物喜。
王蕤意和他相视一笑，眼里充满赞同意味。
他二人这么好，欧阳芙华不高兴了，强行拉开王蕤意，不让她和秦寻痕互送秋波。
“我要去穷水里泡两天，你们在岸上万事小心，最好躲到树上去，
不要误入巨兽的地盘。它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欧阳芙华担心她在水里泡两天会不会出事。
秦寻痕也目露担忧，想劝阻又不知如何说。
王蕤意自己也不知道泡多久才能祛除身上的符咒，只要能摆脱陆及丰的控制她宁愿吃点苦头。
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个观点，只要多吃苦，回报就能更高。
她不把心中的担忧和河里的危险讲给他们听，扮作轻松的模样，宽慰他们不要担心。
穷水里有喜欢吃肉的尖鲫鱼，她没忘记这回事儿。
入水前她编织备好一张天地密网，随即褪去衣衫，一件不留。
欧阳芙华见她开始除衣服都不叫秦寻痕回避，吓得立马用手挡住他的眼睛。
但欧阳芙华明显多虑了。
秦寻痕只是失去记忆，不代表他亦忘记礼义廉耻。
在王蕤意刚开始动手解衣带的时候，他已及时闭上了眼。
欧阳芙华还是不放心，直到王蕤意彻底入了水，她才把手拿开。
她内心埋怨王蕤意怎么都不懂恪守男女大防，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动手除衣服。
幸亏秦寻痕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没看到。
王蕤意一时间也忘了这回事，她在小王爷面前除衣服又不是一次两次，根本想不起叫他避嫌。
在岸上等待的时间漫长，秦寻痕也不是个爱和人聊天的性子。
欧阳芙华就教他心法，带他修炼、练剑术。
时间也能过得充实。
欧阳芙华的境界俨然松动，即将进入大乘期。
她对自己的破镜都感到心虚，整日不务正业、贪图享乐，
就因混沌空间的灵力太浑厚了，硬生生把她喂到大乘期，实在是说来惭愧，说来惭愧呐。
她才不惭愧，她装的，她巴不得一辈子留在这儿，永远不劳而获。
秦寻痕的灵根是由王蕤意人为铸造而成，他本无修道缘分，阴差阳错地入道，
又得白蛟千年内丹的滋补，身体里硬是养出通白洁玉的水灵根。
这样的入道方式属实世间少有。
加之从小勤学武术、剑法和暗器，就算失去记忆，他身体本能记得这些招式，
与道法融会贯通，修炼速度也非常人能比，在混沌空间的半年里他已进入化神期晚期。
随着修为提升，原本他空白的脑子里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出现许多过往的画面:
他和一个女人如胶似漆、他上阵杀敌、月下独酌到酩酊大醉……
各种不相关的画面连结到一起，他还是不清楚自己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他似乎已经成家，有了妻子？
他隐瞒了恢复少许记忆的事情，不愿告知欧阳芙华。
他不想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丢失了自己的过往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两天后，王蕤意飞出水面。
秦寻痕听到动静也不敢伸头去看，得到欧阳芙华的提示才敢睁开眼睛，
王蕤意已然穿戴整齐，在岸边整理头发。
他们从树上飞下去找她。
三人再次相见，心中都很激动。
这一路走来，他们患难与共，情谊日渐深厚。
欧阳芙华见地上掉了个金镯子，好心捡起来还给王蕤意。
王蕤意道声谢，接过来转头就丢进大河里。
她真不想再见到这鬼玩意儿。
欧阳芙华大为不解:“之前这个镯子你从不离手的，怎的好端端要扔了？”
王蕤意没打算把陆及丰的阴谋说出来。
陆及丰在外界眼里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外人怎么会相信她惨无人道、心狠手辣。
不如一个字不说，免得败露自己的计划。
她敷衍欧阳芙华:“看烦了，不喜欢。”
欧阳芙华嗔怪她一声，“早说你不要啊，给我就是，扔了干嘛。
这金镯子漂亮又精致，我还怪喜欢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王蕤意连连道歉，“出去后我送你个更漂亮的。”
欧阳芙华剜她一眼，“我是想要金镯子吗？我堂堂五炁门金山银山，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就是看不惯你浪费的那个样，什么样的家底儿也经不住你败啊。
一声不喜欢就把金镯子扔掉。
按你这个秉性，以后偌大的陆羽宗怎么管理得好？
你不知道，管一个宗门可费钱呢。我爹说了……”
欧阳大小姐一张嘴没完没了，王蕤意眼带笑意地听着，
现在没了陆及丰施加在她身上的符咒束缚，一身轻松，心情好得连别人的絮絮叨叨也不嫌烦。
秦寻痕关心她符咒解开没有。
王蕤意自己也不清楚，只有告诉他等出去了才能知道结果。
“什么样的人能本事大到在你身上下咒？”
欧阳芙华很是好奇，之前王蕤意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他们关系这么好，她总该敞开心扉了吧。
“一个我恨之入骨的人，她下咒之时我尚在昏迷之中，还未曾入道修炼。”
“这种人真可恶，等出去了你好好收拾他。”
欧阳芙华说这话时自信满满，心想以王蕤意如今的本事，什么样的人对付不了。
她哪里想得到王蕤意恨之入骨的人是当今修仙界最强的陆宗主。
三人气氛融洽，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欧阳芙华又问:“之前在五炁门比武的最后关头你为何不辞而别啊？”
没和王蕤意做朋友之前她真的充满了神秘感，欧阳芙华很是好奇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内府虚空，近乎废人。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赶着回去救人。”
王蕤意言简意赅说个大概。
原来是救亲人啊，情有可原。
欧阳芙华恍然大悟，亏大家猜得五花八门，当时没一个说得靠谱。
“原来你在凡间还有亲人啊？救下来了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啊？”
三连问是小话痨欧阳的基本功。
“嗯，救下来了。他们都生活得很好。
我父母是普通的农民，种几亩良田为生。弟弟做了个小官，我的丈夫是个将军。”
“你的丈夫？你成亲了？”
欧阳芙华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知道了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这样超凡脱俗的神女竟然成亲了，嫁的还是个凡人?!
秦寻痕倒没像欧阳芙华般大惊小怪，他神色如常，只当听晓了一件寻常的事情，忽略从心底处传来的麻麻涩意。
三人藏身于大树茂密的枝干丛中。
正事儿办完了，王蕤意却不知如何从混沌空间出去。
欧阳芙华压根儿就不慌，留在这里求之不得，无需苦身修行都能一日千里地进步，天底下去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啊？
秦寻痕也不慌着出去，如果他的修为拔高到一定境界，也许就能驱散脑子里的那团迷雾，想起一切。
看这两人随遇而安的心态，王蕤意多少受了影响，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和小王爷的前路。
这一路太多颠簸和始料未及，打乱她之前的设想。
现在穷水应该解开了陆及丰下的傀心术，总归是好事儿。
老妖女无法再控制她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她要不要告诉小王爷过去的事情，帮助他恢复记忆呢？
可要是她斗不过陆及丰，失败后连累小王爷怎么办?
她绝对无法忍受他死去!
太多顾虑和纠结，让她举棋不定，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