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捏着宝镜的手微微发紧,镜面上的血字“欲见阿娘,先开此锁”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记忆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幼年时被塞进怀里的半块玉珏还挂在颈间,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与宝镜的震动形成某种隐秘的共鸣。
“这机关……”他指尖沿着镜背的纹路缓缓摩挲,那些原本晦涩的刻痕在幽蓝光芒下显露出几分规律。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漏进窗棂在宝镜上投下斑驳光影,倒让机关的脉络更清晰了些。
“九歌。”
身侧传来凌仙的声音。
这位拍卖会贵宾不知何时收了折扇,指节叩了叩桌案上的请帖,“龙啸天那蠢货在拍卖厅放话,说要把今日压轴的‘星陨剑鞘’拍下来送玄甲门当贺礼。他怕是以为你被宝镜的事缠住,没精力跟他争。”
林九歌抬眼,镜中幽光映得他眼底也泛起冷蓝。
他忽然低笑一声,指腹重重压在镜背某处凸起的纹路——那是方才发现的机关枢纽:“他不是想看我焦头烂额么?偏要让他觉得……我连出价都不利索。”
拍卖厅的鎏金大灯次第亮起时,林九歌正坐在二楼雅间的檀木椅上。
下方主厅里,龙啸天的笑声像破锣般炸开:“老子出十万下品灵石!这剑鞘配我新得的玄铁剑,正好!”
“十万零一。”林九歌漫不经心的声音通过传声玉符扩散,惊得下方一片抽气。
他垂眸盯着掌心的宝镜,机关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明暗交替,那些刻着的古老符文在镜面上流转,竟与他签到系统里兑换的《上古阵解》有三分相似。
“十二万!”龙啸天拍案,腰间金纹玉带震得玉佩叮当响,“姓林的,你跟老子抢?也不打听打听,这拍卖场的金老板见了我都得叫声龙少!”
林九歌的指尖在镜背轻轻点了三下。
他记得《上古阵解》里说过,古仙阵讲究“三息一换,七纹成局”,此刻镜背的纹路恰好七道一组,每三息便会逆时针转动半寸。
他屏息数着:“一息……二息……”
“十五万!”龙啸天的脸涨得通红,“姓林的,你要是现在认怂,老子还能赏你口汤喝!”
“十五万零五。”林九歌报出数字时,镜背的第七道纹路刚好转到与凹槽对齐的位置。
他瞳孔微缩——在七道纹路交汇的中心,果然有个细如针尖的凹槽!
“这是……”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苍梧秘境签到时,系统奖励过一块墨绿色玉佩。
当时那玉佩毫无灵气波动,他只当是系统凑数的,此刻却鬼使神差摸进储物袋。
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宝镜突然发出蜂鸣,凹槽里竟渗出一缕幽蓝,像活物般缠上玉佩。
“原来如此。”林九歌低笑,将玉佩轻轻按进凹槽。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镜背的双生锁孔突然分开半寸,那些纠缠的符文如冰雪消融,露出锁孔深处两枚流转着星辉的钥匙形状——一枚是剑,一枚是环。
与此同时,拍卖厅的传声玉符再次响起龙啸天的怒吼:“二十万!姓林的,你敢再加?老子让玄甲门的人现在就拆了你的破屋子!”
林九歌将宝镜收入储物袋,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桌案。
雅间外,梦仙子端着茶盏经过,袖口微微扬起——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龙啸天的灵石快见底了。
“二十万零十。”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闲适,“龙少不是要请玄甲门喝庆功酒么?这点灵石,够买坛好酒吧?”
下方主厅霎时安静。
龙啸天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攥着报价牌的手直抖:“你、你……”
“二十三万。”角落里突然有人加价。
林九歌瞥了眼雅间外的暗卫手势,唇角微勾——那是金老板安排的托,专门来给龙啸天施压的。
“三十万!”龙啸天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老子就不信你有这么多灵石!”
林九歌垂眸看了眼腕间的储物环。
这三个月他在各个险地签到,光是系统奖励的灵石就堆成了山,更别说拍卖会上赚的差价。
他屈指弹了弹传声玉符:“三十万零一百。”
拍卖厅里炸开一片倒彩。
龙啸天的报价牌“啪”地摔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林九歌的方向骂道:“你等着!老子……老子找我舅舅去!玄甲门的大长老可不会放过你!”
“成交!”拍卖师的木槌重重落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林九歌起身时,宝镜在储物袋里又震了震,这次的震动温柔许多,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他整理了下衣襟,转身对凌仙道:“去后台取剑鞘。”
“九歌。”凌仙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这位向来从容的贵宾此刻眉峰微挑,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储物袋上,“你那宝镜……刚才的光,我好像在太初秘境的古籍里见过。”
林九歌脚步一顿。
他想起镜背锁孔里的剑与环,想起幼年时阿娘被人拖走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想起断龙崖底女尸腕上的那半块——此刻颈间的玉珏正与宝镜共鸣,在他心口烫出一个灼热的印子。
“走。”他推开雅间的门,夜风吹得衣袂翻卷,“取了剑鞘,该去断龙崖了。”
后台的青铜灯树投下昏黄光影,林九歌接过用红绸包裹的剑鞘时,指尖忽然触到一层冰凉。
他掀开红绸,就见剑鞘表面浮起一行新刻的小字,笔画还带着血珠般的光泽:「断龙崖底,双锁同开。」
他猛地抬头,后台的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在地上铺成一条银河。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林九歌捏紧剑鞘,储物袋里的宝镜再次震动。
这一次,震动的频率与他颈间的玉珏完全重合,像两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响。
他忽然想起方才破解机关时,镜中闪过的片段——断龙崖底的白骨堆里,那具女尸的手腕上,半块玉珏泛着与他颈间相同的幽光。
“阿娘。”他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后台外传来脚步声,是梦仙子捧着锦盒过来:“林公子,这是金老板送的贺礼。”
林九歌接过锦盒,指尖却突然顿住——锦盒表面的纹路,竟与宝镜锁孔里的剑形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向梦仙子,却见她垂眸轻笑:“林公子,有些秘密,该揭晓了。”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扑进后台,林九歌望着锦盒里静静躺着的青铜小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鹤鸣。
那是玄甲门的传讯灵鹤,正扑棱着翅膀往拍卖场方向飞来。
他将青铜小剑收进储物袋,目光扫过后台墙上的星图——那是仙界流传的“太初星轨图”,其中一颗星的位置,正对着断龙崖的方向。
“凌仙。”他转身,眼底寒芒如刀,“让暗卫去查查龙啸天的舅舅。玄甲门的大长老……”他指尖划过星陨剑的剑脊,“既然敢趟这浑水,总得留下点东西。”
窗外,残月终于挣脱乌云的束缚,清光如洗。
林九歌摸了摸心口的储物袋,宝镜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阿娘的手,轻轻覆在他心口。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狠戾,又带着几分期待:“陆孤鸿布的局?”他抽出星陨剑,剑刃在月光下泛起冷冽的光,“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局深,还是我的剑——快。”
后台的青铜灯树在风中摇晃,林九歌指尖还残留着锦盒上剑形纹路的触感。
梦仙子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他布在门外的「碎玉预警阵」被触发了。
“九歌小心!”凌仙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浮现出九道金色雷纹。
他话音刚落,后台木门便被轰然撞开,龙啸天带着五六个玄甲门修士冲了进来,为首的灰袍老者腰间挂着玄甲门特有的龟甲令牌,竟是个筑基后期的高手。
“姓林的,拿命来!”龙啸天眼睛通红,手中握着柄淬毒短刃,直朝林九歌心口刺来。
那灰袍老者则掐诀念咒,一道土黄色屏障将后台团团围住,阻断了所有逃路。
林九歌不退反进,左脚虚点地面,借着龙啸天冲势侧身避开短刃,右手成爪扣住对方手腕。
他记得三天前在青蚨谷签到时,系统奖励过《擒龙手》残篇,此刻运起功法,龙啸天腕骨立即发出“咔”的脆响,短刃当啷落地。
“龙少这手‘疯狗扑食’,倒是练得勤快。”林九歌反手一拧,龙啸天痛得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被甩向灰袍老者。
那老者慌忙结印,却见梦仙子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指尖弹出三枚碧色细针——正是她最擅长的“九毒追魂针”。
“雕虫小技!”老者挥袖震散毒针,却见毒雾散出,袖口已泛起黑紫。
他瞳孔骤缩,这才惊觉梦仙子的毒竟能穿透灵气屏障。
“退!”老者低喝一声,反手拍出一道土刺。
林九歌早有准备,储物袋中宝镜突然震动,一道幽蓝光幕将他护在身后。
土刺撞在光幕上,竟像泥牛入海般消弭无形——这正是方才破解机关时,宝镜与玉珏共鸣激发出的防御之力。
“这是……太初秘境的护界灵光?”老者声音发颤。
他身后的龙啸天趁机爬起来,指着林九歌腰间储物袋嘶吼:“那宝镜!抢了宝镜,玄甲门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整座拍卖场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青铜灯树砸落地面,火星溅在红绸上腾起烈焰。
林九歌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扭曲,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揉碎空间——正是那股神秘力量!
宝镜在储物袋里发出蜂鸣,颈间的玉珏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林九歌分明看见,空中浮起几缕银线,将他、宝镜、玉珏、甚至后台墙上的太初星图连成一张光网。
星图中原本指向断龙崖的星芒突然暴涨,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撤!”灰袍老者反应极快,拽着龙啸天就要突围。
林九歌却趁乱扣住老者后颈,《擒龙手》功法运转到极致,老者只觉浑身灵气被抽走三成,竟连御空术都使不出来。
“玄甲门大长老的人?”林九歌贴着老者耳畔冷笑,“替我带句话——断龙崖的月,比玄甲门的灯,亮得多。”
他反手将老者丢向火墙,梦仙子适时撒出一把“迷魂散”,趁乱将后台暗门打开。
凌仙拉着林九歌跃出暗门时,身后传来龙啸天的尖叫:“林九歌!你等着!我舅舅……”
话音被剧烈的空间波动截断。
林九歌站在暗巷里,看着拍卖场方向腾起的紫黑色雾气——那雾气中,隐约有龙形虚影盘旋,与宝镜锁孔里的剑形钥匙交相辉映。
“那是……”凌仙望着雾气,折扇上的雷纹竟自动亮起,“太初秘境的封印松动了?”
林九歌摸了摸发烫的储物袋,宝镜的震动频率突然变得急促,像是在催促他尽快前往断龙崖。
远处传来玄甲门灵鹤的尖啸,比之前更急更厉——显然,龙啸天的舅舅已经收到消息。
“走。”林九歌将星陨剑鞘抱在怀里,“去断龙崖。”
暗巷尽头,一轮残月被紫雾染成诡异的青灰色。
林九歌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与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龙形虚影重叠,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存在,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