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月柔刀的刀柄里，幽蓝刀光在掌心跃动如活物。
凌仙手中的符纸腾起幽绿火焰，在两人之间划出半弧屏障，暂时挡住了黑雾蔓延的势头——但迷魂雾特有的腐草气息仍顺着缝隙钻进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雾里掺了鬼哭藤的汁液，吸多了能让人把至亲认成仇敌。\"梦仙子不知何时绕到近前，素色裙角沾着些碎玉屑，她压低声音，\"那鬼面人惯用毒雾掩身，我刚才查过，他腰间挂着七只青竹蛊囊，每次出刀前蛊囊都会轻颤——\"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林九歌旋身侧避，一柄黑铁刀擦着他左肩劈在地面，青灰色刀芒过处，大理石地砖竟像豆腐般裂开，渗出滋滋作响的黑液。
\"好毒的刀！\"金老板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扒着栏杆往下看，脸上肥肉直抖，\"这刀淬的是'蚀骨散'，沾着皮就烂到骨头里！\"
林九歌盯着地面的黑液，喉结动了动。
他方才若慢半拍，这条左臂怕要当场废掉。
鬼面人已从黑雾里钻出来，青铜面具上那道裂痕更深了，露出半张泛青的脸——正是陈三刀！
\"小杂种，你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陈三刀的声音像锈了的锯子，他手腕一抖，黑铁刀挽出三朵刀花，\"他说...你娘当年跪在他面前求活路的模样，可比你现在好看多了。\"
林九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里那团血色突然翻涌——七岁那年冬夜，他躲在柴房梁上，看见母亲被斩落的头颅滚到脚边，脖颈处的血还在冒热气。
陆孤鸿当时就站在廊下，玄色道袍沾着血珠，说要收他为徒时，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啊！\"他低吼一声，月柔刀爆发出刺目银光。
这柄他在苍梧山签到得来的宝刃，此刻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愤怒，刀身震颤着发出清鸣。
陈三刀的刀芒刚要再劈，银光已如游龙般缠住他的手腕——月柔刀专破阴毒功法，九幽冥功的青芒竟被压得节节败退。
\"你...你这刀！\"陈三刀惊觉不妙，想要抽刀后退，却发现刀刃像被磁铁吸住，无论如何用力都挣不脱。
林九歌趁机欺身上前，左掌凝聚起炽烈灵力，直取对方面门。
\"当啷！\"
黑铁刀突然断裂成两截。
陈三刀竟自断武器，借着反震之力向后暴退，腰间七只蛊囊同时炸开，绿雾裹着密密麻麻的金头蛊虫扑面而来。
林九歌早有防备，月柔刀划出半圆，刀风将蛊虫绞成碎片，却还是有两只漏网之鱼叮在他手背。
\"小心！\"梦仙子甩出三枚淬了解药的银针，精准钉在蛊虫头上。
那虫儿瞬间蜷成黑团，掉在地上发出焦糊味。
林九歌抹了把汗，这才注意到陈三刀的面具在刚才的碰撞中歪了半寸，露出额角一道暗红符文——那符文呈螺旋状，中心嵌着粒极小的青珠，正随着陈三刀的呼吸明灭。
\"九幽冥功的控魂印！\"凌仙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二楼栏杆上，白衣被雾气浸得发沉，\"陆孤鸿用这东西控制手下，中者若敢背叛，符文就会爆成毒雾。
陈三刀...他根本不是自愿来的。\"
林九歌的动作一顿。
他望着陈三刀泛青的脸，想起萧战临终前说的话——\"陆...陆师叔他...用禁术...\"。
原来那些失踪的同门，那些突然疯癫的长老，都是被这控魂印操控了？
\"陈三刀！\"他大喝一声，月柔刀直指对方咽喉，\"你当年教我练刀时，说过'刀随人走，人随心活'。
现在你的心，还在吗？\"
陈三刀的身体剧烈颤抖。
青铜面具下传来压抑的呜咽，他突然抬手扯住面具边缘，嘶吼道：\"林师弟！
快走！
这雾里有...有...\"
\"闭嘴！\"
一道阴狠的灵力破空而来。
陈三刀的脖颈骤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额头符文爆起刺目青光，他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撞向旁边的玉麒麟摆件。
林九歌眼疾手快捞住他，却见他瞳孔已经涣散，最后一口气呵在林九歌耳边：\"...聚...聚仙阁地...地道...\"
\"陈三刀！\"
林九歌接住缓缓软倒的身躯，手指按在他颈侧——没了脉搏。
控魂印的青光还在他额头闪烁，像极了陆孤鸿道袍上的纹饰。
拍卖会的宾客此时已反应过来，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好个正道领袖，竟派杀手来捣乱！陆孤鸿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金老板擦着冷汗从二楼跑下来，拍着林九歌的肩膀直叹气：\"林小友，这次多亏你了。
那鬼面人一死，迷魂雾没了引子，很快就能散。
就是...就是那拍品...\"
他话音未落，拍卖台方向突然传来骚动。
原本被黑雾笼罩的展柜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一抹流光从中窜出，正是今天的压轴拍品——九霄环佩剑。
这柄传闻中能引动天雷的仙器此刻悬浮在空中，剑鸣如龙吟，竟朝着林九歌的方向飞来！
\"这是...认主？\"梦仙子瞪圆了眼睛。
她在拍卖行干了十年，从没见过仙器主动认主的奇景。
林九歌也有些发怔，刚要抬手触碰剑柄，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戴玉扳指的手，精准扣住他的手腕。
\"慢着。\"
龙啸天不知何时挤到近前，他穿着金丝绣云纹的锦袍，腰间挂着十二枚玄铁钱镖，正是最近在仙城横行的\"万贯山庄\"少庄主。
此刻他盯着林九歌，嘴角扯出抹冷笑：\"拍卖会有拍卖会的规矩，就算仙器认主，也得等价高者得。
林兄弟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林九歌垂眸看了眼被攥住的手腕。
龙啸天的指力极大，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但他面上却浮起笑意：\"龙少庄主说的是。
不过...\"他屈指一弹，月柔刀的刀风擦着龙啸天耳畔划过，将他一缕头发齐根削断，\"若是有人非要坏规矩...我不介意替金老板清理场子。\"
龙啸天的脸色瞬间涨红。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目光却黏在九霄环佩剑上，像是要把剑刃看出个洞来。
此时迷魂雾已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在剑身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林九歌望着那抹光，突然想起陈三刀临终前的话——聚仙阁地道。
陆孤鸿派杀手来捣乱，难道只是为了搅黄拍卖会？
还是说...
\"林小友？\"金老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剑...您看？\"
林九歌收回思绪，冲金老板点点头。
他伸手按住剑柄，只觉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入经脉，原本因战斗而有些紊乱的灵力瞬间归位。
九霄环佩剑轻吟一声，乖乖落在他掌心。
拍卖场内掌声雷动。
但林九歌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低头看向陈三刀的尸体，控魂印的青光还未完全消散，像颗淬了毒的星星，在提醒他——陆孤鸿的手，比他想象中伸得更长。
而此时的龙啸天正站在人群最后，望着林九歌手中的剑，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玄铁钱镖。
他身后跟着的黑衣随从凑过来低语几句，他突然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子投入深潭，在林九歌的后背激起一片凉意。
龙啸天往前踏了一步，玄铁钱镖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扫过四周逐渐聚集的人群，提高声音：\"各位仙友，这林九歌分明是早与鬼面人串通！
先是故意引动混乱，再趁乱让仙器认主，好独吞这九霄环佩剑！\"
人群中响起几声低语。
有个灰袍老者摸着胡须开口：\"龙少庄主说得有理，哪有这么巧的事？
鬼面人刚死，剑就认主，怕不是自导自演？\"
\"放屁！\"梦仙子突然冷喝一声，她从人群中挤出来，素手按在腰间的玉牌上——那是拍卖行执事的凭证，\"我全程盯着拍卖台，鬼面人施放迷魂雾时，林公子可是第一个冲上去对抗的！
若真串通，他何必冒死挡雾？\"
龙啸天的嘴角抽了抽，目光扫过梦仙子腰间的玉牌，又转向金老板：\"金老板，拍卖会的规矩是公平交易，若有人用阴谋手段，您难道不管？\"
金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眼林九歌手中的剑，又看了眼龙啸天身后几个气势汹汹的修士——其中有青岚宗的外门长老，还有万毒谷的管事，都是不好惹的主。
他干笑两声：\"这...这得讲证据不是？\"
\"证据？
我给你们看！\"林九歌突然弯腰，将陈三刀的尸体翻转过来，露出额角那枚还在明灭的控魂印，\"各位请看，这是九幽冥功的控魂印，我师父陆孤鸿的独门手段。
陈三刀是被他操控的！\"
人群哗然。
有个白须老道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不错！
这符文的螺旋纹路，正是九幽冥功的标记！
当年我在极北之地见过魔修用过！\"
\"那又如何？\"龙啸天梗着脖子，\"你说这是陆孤鸿的手段，谁能证明？
说不定是你自己刻上去的！\"
\"好个巧舌如簧。\"一道清冷女声从二楼传来。
凌仙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锦袍，倚着栏杆垂眸俯瞰，指尖夹着张泛着金光的符纸，\"我这里有段魂引符，能提取陈三刀最后一刻的记忆。
各位要是不信，不妨看看他临死前想说什么。\"
她屈指一弹，符纸化作金蝶钻入陈三刀眉心。
众人眼前顿时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陈三刀被黑雾笼罩，喉间发出嘶吼，额头符文迸裂出青光，最后拼尽全力喊出\"聚仙阁地道\"几个字。
\"看到了？\"林九歌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临死前想揭露陆孤鸿的阴谋，龙少庄主却说是我串通？\"
龙啸天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直跳。
他身后的青岚宗长老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龙小友，这控魂印和魂引符的证据确凿，再闹下去怕是要失了人心。\"
\"失人心？\"龙啸天突然笑了，笑得极为狰狞，\"那我便让他失了命！\"
他话音未落，腰间十二枚玄铁钱镖突然齐射而出，带着破风之声直取林九歌面门！
与此同时，他身后几个修士也动了——青岚宗长老祭起青铜灯，万毒谷管事甩出七根淬毒银针，竟要趁乱杀人夺剑！
林九歌瞳孔微缩，左手掐诀，九霄环佩剑嗡鸣着跃至面前。
剑身上腾起炽烈雷火，将玄铁钱镖熔成铁水；右手月柔刀划出银弧，精准挑落银针，刀风扫过青铜灯，灯芯\"噗\"地熄灭。
\"够了！\"金老板猛地拍响拍卖槌，震得全场嗡嗡作响，\"这里是聚仙阁，容不得撒野！
龙少庄主若再动手，莫怪我请护阁大阵送客！\"
龙啸天的钱镖停在半空，被雷火烤得烫手。
他咬着牙收回法宝，目光阴鸷如狼：\"林九歌，你等着！\"说罢拂袖而去，身后几个修士也灰溜溜跟了出去。
拍卖场内重新安静下来，却多了几分压抑的沉默。
林九歌握着九霄环佩剑，能清晰感觉到剑身上残留的雷火在发烫——那是方才激发的器灵之力。
他看向陈三刀的尸体，控魂印的青光终于彻底熄灭，像颗陨落的毒星。
而在拍卖会外的巷子里，龙啸天踹翻了个酒坛，瓷片飞溅。
他掏出块玄色玉牌，对着上面的纹路输入灵力，冷笑道：\"林九歌，你以为有把破剑就能翻天？
我万贯山庄的'千机楼'，可从来没杀不死的人。\"
玉牌上浮现出个模糊的黑影，沙哑的声音传来：\"三日之后，月圆之夜，落星崖。\"
林九歌站在拍卖台边，望着龙啸天离去的方向，总觉得后颈发凉。
他摸了摸怀中的系统界面——今日的签到奖励还没领，可此刻哪有心思看？
陈三刀的\"聚仙阁地道\"，龙啸天的威胁，还有陆孤鸿那只藏在暗处的手...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九霄环佩剑，剑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顺着风，朝着他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