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永康下意识低头,目光死死盯着冷卉拍过的衣襟。
这才惊觉那里洇着几处灰扑扑的污渍,干涸的油渍与没洗干净的污渍交错,在褪色的布料上格外刺目,仿佛无声诉说着生活的狼狈。
冷卉踩着羊皮凉鞋“咔嗒咔嗒”走到厢房门口,正巧与抬脚想进门的孙小娟撞了个正着。
“哟,你们母女怎么回来了?不会是后悔离婚又想和大伯哥重归于好吧?”
冷卉皱着眉嫌恶地一把推开对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好狗不挡道!真以为我爸续了弦,就等于给你续了个做家务活的接班人?”
孙小娟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磕在门框上。
她猛地抬起头,柳眉倒竖,眼中腾起一簇怒火,尖着嗓子吼道:“臭丫头,嘴放干净点!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好好说话?”
冷卉大剌剌地摆了摆手,声音故意拔高,字字带着刺:“我有说错?也就我爸那性子,半点不晓得疼媳妇!换作旁人,谁能忍得了弟媳骑在大嫂头上作威作福?欺负他媳妇,可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冷卉并非想帮张大妞抱不平,只是单纯看不惯孙小娟现在的德性。
也算是提醒冷永康,让他做人别那么窝囊。
孙小娟双手叉腰,瞪向母女俩的背影,向冷永康告状:“大哥,你看看她,现在还学会了挑拨离间了。”
“我看卉卉说的没错,往后家里的家务活你们俩轮着来,别让大妞一个人操持!”
回到家,冷卉停好自行车,和唐琳说了一声,便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门“咔哒”一声关上,冷卉坐书桌前,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拆了的信封。
她深吸了口气,将信封里皱巴巴的信纸和钱票都倒了出来。
票据是一些布票、糖票以及工业券,钱冷卉数了一下,五张大团结。
展开信看了才知道,那男人回了部队怕自己缺钱花,没票用,等发了津贴只留了点零用钱,便把剩下的钱票都给她寄来了。
将钱票和信都分别收进空间,冷卉出了房间,问在厨房里的唐琳:“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唐琳回头反问。
“我随便,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去菜里帮我浇下水,顺便摘几根黄瓜和割把韭菜回来,我先和面,今晚我准备做饺子。”
冷卉点点头,转身去了院子里。
她踩着砖头铺的路拐进菜园里,竹篱笆上缠绕的黄瓜藤挂了不少黄瓜,每条黄瓜的尾部还缀着未完全枯萎的小黄花,看着就透着股脆生生的鲜嫩劲儿。
因要浇肥,冷卉将藤上能摘的黄瓜都摘了收进空间。不然,只需要两天时间,这些黄瓜就会长老了。
旁边竹篱笆上的豆角藤上也结了不少豆角,能摘的照样全摘了,辣椒茄子也是如此。
苦瓜藤上的苦瓜选一些成熟的摘,苦瓜和黄瓜不一样,并不是越嫩越好吃。苦瓜越嫩的越苦,成熟了的就可以摘,不然会变红,然后就烂掉。
冷卉听唐琳说过,说以前她那个渣爸,就没一点生活经验。
当初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让他去市场买菜,买茄子就选最大的,苦瓜黄瓜就选最嫩的。
黄瓜还好,苦瓜炒出来,苦得当时的唐琳眉毛鼻子全拧在了一起。
“你将韭菜全割了?”
“嗯,割了让它慢慢长,除了今晚的量,其他的我全收进空间里保存。”
“行,那你多清洗一些出来,今晚我们多包点饺子,以后想吃直接从空间里取。”
唐琳一边准备馅料,一边问道:“萧野那小子在信中说了什么?”
“废话连篇,能说什么?”冷卉笑了笑。
“如果全篇废话,那他怎么往信里夹带钱票?”
“不过是怕我缺钱票,他那儿有就给我寄过来了。”
“还不错,舍得给你花钱。人在外却为你操碎了心。”
唐琳满意地点了点头,男人如果舍得给你花钱,至少他对你目前是真心。
如果连给你花点钱都抠抠搜搜的,那他一定不爱你,至少对你不是真心。
......
机械厂食堂的隔间里。
碗盘与筷子相碰的脆响、调羹刮过碗沿的细微声响,混着红烧肉的酱香、二锅头的辛辣,在密闭的空间里持续发酵。
几轮酒水下肚,齐暖阳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发颤,从脸颊蔓延到耳尖,连脖子都泛起了绯色。
厂领导陪着省厅的调研团队一边闲聊一边喝着小酒,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你喝不了就别喝了,小心喝醉了回去让阿姨跟着担心。”
齐暖阳摆了摆手,撑着晕乎乎的头,是有点醉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洪婉玗笑着摇了摇头:“咱俩之间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这次难得有机会过来调研,过两天我抽时间去看看阿姨和越越,说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他们了,越越是不是长高了?”
齐暖阳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带着醉意的笑容:“那可不,现在他已经有我胸口高了,再过一年可能到我肩膀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不知不觉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洪婉玗听着,脑海中浮现出齐越小时候的模样,“是呀,一转眼越越长大了,阿姨身体怎么样?”
齐暖阳打了个酒嗝,“我妈身体还算不错,偶尔会有点伤风感冒的,问题不大。”
洪婉玗微微上前俯身,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空了的酒杯。
齐暖阳以为她催自己重新倒酒,傻笑着摇了摇头:“喝不了了。”
洪婉玗掏出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酒渍,望着他发颤的睫毛和恣意扬起的嘴角,喉间溢出一声叹息:“喝成这样了......说真的,你最近过得怎样?”
“好,过得非常好,工作顺利,家庭幸福,好得不能再好。”这是齐暖阳的真心话。
省厅的领导注意到齐暖阳和洪婉玗的互动,笑着调侃道:“你看他们老朋友相见,就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呀。”
雷爱军看着齐暖阳的状态,咬了咬后槽牙:“那小子酒量跟筛子似的,喝两口就现出原形,出尽洋相,您别理他。来!我们喝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