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天云也是生在富贵人家,含着金钥匙出世,却没来得及用金钥匙喝上一口汤,就遭遇家道中落父母双亡。
然后,他在大上海花花世界混迹闯荡,本想着凭一己之力恢复祖上荣耀,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却落得被人追杀而亡命天涯,结果竟然阴差阳错当了道士……
那是民国初年的大上海,十里洋场,号称冒险家的乐园。
黄浦江畔,宽阔的马路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脚踏车、人力车、小汽车穿行其中,偶有马车载着洋绅士和贵妇人缓缓驶过,空气中留下一股香粉味儿。
喧闹的汽笛声、马蹄声、铃铛声和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
街道两旁各式洋楼商铺林立,各种招牌、广告牌琳琅满目。
行人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有的穿着西服洋装,有的身着长袍马褂,或步行,或骑行。
人群里,一个年轻的背影穿梭其中,来到一栋洋楼前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洋楼上巨大的金字招牌——新天地,接着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走进“新天地”,豁然开朗,果然是别有洞天。
宽敞的大厅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华丽的水晶大吊灯发出耀眼的光芒。
大厅中央有个大舞台,舞女们随着歌声翩翩舞动,舞姿妖娆妩媚。
四周分布着各式赌桌,押大小、掷骰子、牌九、扑克,还有轮盘,各种玩法应有尽有。
“哟,黄公子,几天没来,这是又弄着钱了?”
看场子的看样子跟年轻人很熟,因为他是常客。
“切!”
年轻人从牙缝里呲出一声便没有理会他,径直朝大厅最里面走去,那里有一张玩梭哈的大赌桌。
服务生主动迎了过来,客气地问:“黄公子,您换多少筹码?”
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只怀表,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毅然决然地递了过去。
服务生看了看怀表,说:“这表还不错,可也换不了几个筹码啊!”
“你去换就是了,能换多少是多少!”年轻人不以为然。
“黄公子,场子里的规矩您是懂得,至少得两百块啊!”服务生面露难色。
“你是说这块表不值两百块?”年轻人瞪大了眼睛生气地责问。
服务生不语,那便是默认,只是不好直说出来而已。
“去,带我找你们刘经理!”年轻人怒吼着嚷道,“这可是我家传的宝物,怎么可能不值两百块?”
“是谁嚷嚷着要见我啊?”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瞅着年轻人故作惊讶地眯笑着说:“哟,是黄公子啊!”
服务生把怀表递给了刘经理,说明原委。
“去,给他换两百块筹码!”
刘经理大手一摆,显得大气豁达。
服务生有些犹豫,犯难地看着他。
“去换,不够的记在我头上!”
刘经理这么一说,服务生才拿着怀表去换筹码。
“谢啦,刘经理!”
年轻人见此嬉笑着道谢,然后又冲着服务生喊:“你给我保管好了,等我赢了钱再赎回来!”
刘经理轻拍他肩膀,调侃似地笑着说:“黄公子,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凡事要量力而行……”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人摆手打断正色道:“打住,这道理我懂,不劳您费心!”
刘经理大概是见他十赌九输,突发善心好心提醒,谁知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那好吧,祝你好运!”
说着,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便悻悻地走开。
年轻人换了两百块钱的筹码,双手插在衣兜里转悠着来到玩梭哈的那张赌桌,然而赌桌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他目光向赌客面前一番扫视,然后迅速移动到筹码最少的那一方,就等着人家输光,好让自己补缺。
果不其然,那一方赌客很快就输了个底朝天。
“金老板,请吧!”
年轻人笑着就要坐他的位置,语气中略带着一丝嘲笑。
“去去去。”
金老板显然心有不甘,一面拒绝让位,一面大声叫喊:“服务生,换筹码!”
年轻人见状,赶紧地连拉带拽,口中却不忘劝说。
“金老板,我看您今天手气背,还是明天换了手气再来扳本吧!”
“侬个小赤佬,不要拽我!”
他坚决不肯挪屁股。
“服务生,快过来!”
服务生很快就走了过来,恭敬地站在旁边,正要询问却被年轻人止住。
“金老板,要不您先歇一会儿,让我给您报仇!”
年轻人不肯放过好容易才等到的位置。
“老金,你还玩不玩了?”其他几名赌客不耐烦了,“不玩就赶紧地换人!”
金老板愣了愣,索性就站起身让开了座位。
年轻人迫不及待地坐了过去,嬉笑着说:“这就对了嘛!金老板,看我怎么给你报仇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筹码放在赌桌上,卷了卷衣袖搓了搓手。
“荷官,发牌吧!”
“慢!”
荷官刚要发牌却被人叫停。
那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嘴上叼着一根大雪茄,似乎瞧不上年轻人。
他冲着年轻人喊:“小子,你这么点筹码,有什么资格跟咱们坐一桌?”
年轻人显然知道他瞧不起自己,却仍旧嬉笑着喊了一声:“杨世伯……”
“打住!”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姓杨的就喝止了他。
“谁是你世伯?”
年轻人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尬然一笑。
“蚊子再小也是肉,是吧!”
“你想以小博大?”
姓杨的轻蔑地笑着说:“当年你爸爸要不是太自负,也不至于输光了产业,最后还落得个不得好死。你不会是还想着把‘新天地’赢回去吧?哈哈……”
话音刚落,大厅内就爆发一阵嘲笑声。
“是啊,你不会不敢吧?”
年轻人并不生气,反而显得很坦然,趁势激将。
姓杨的是个富商,叫杨锦华,跟这个年轻人的父亲黄世龙是故交,所以年轻人喊他世伯也的确不错。
但也正是他勾结外人,联合做局坑害了黄世龙,弄得黄家家财散尽,最后夫妇俩郁郁而终,只留下了这个年轻人。
所以,杨锦华也是年轻人的仇人。
杨锦华听年轻人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心虚,完全不似之前的轻浮浪荡。
“杨老板,你还真怕了不成?”
另一赌客看来跟他很熟,挺着大肚子后仰着靠在椅子上。
他冲着杨锦华说:“他那点筹码,咱几手不就给他弄干净了啊!”
杨锦华看着他确认了眼神,仿佛心里有了底气。
“好吧!”
然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表示同意开始赌局。
其他人也轻叩两下,荷官便开始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