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瓦罐湖,朱公子站在岸边,手舞足蹈地招手喊道:“孟姑娘,我来了!”
“孟姑娘?”天云一愣,黑漆漆的湖面上连条渔船的影子都没有,哪来的孟姑娘?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清我浊耳,观闻三界,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他默念开眼清耳咒,在剑指上啐了一口唾沫,往两耳一点,再往眼前一抹,湖面顿时显现出一只画舫。
画舫在湖中飘荡着向岸边靠近,船上灯火辉煌,轻薄纱帘后面倩影绰约。画舫刚靠岸,朱公子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船,掀起纱帘钻了进去。
“果然是女鬼作怪!”此情此景正如天云所料。
他心知,如果现在去降服女鬼,只怕因此而伤了朱公子性命,于是继续潜藏,静观其变。
“公子,你来啦!”女子声音甜美,却无半点娇柔。
“孟姑娘,让你久等了!”朱公子谦逊有礼,话音中却透露出十分的喜爱。
接下来便是你侬我侬的言语,时而把酒言欢,时而抚琴歌唱,时而吟诗作赋。然后便是男女之事,颠鸾倒凤.
眼前艳事搅得天云直念净心神咒, 心里暗骂:“这朱公子真是色胆包天,连鬼都不放过!”
一番云雨之后,孟姑娘幽怨似又不舍地说:“公子,明晚你就不要来了!”
朱公子笑着说道:“我是一天不见你都不行啊!”
“我是说,从今往后你都不要来了!”孟姑娘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说得更加直白。
“为什么?”朱公子口气大变,惊问,“我是哪里做的不好么?”
孟姑娘哀怨地说:“我也想跟你天长地久、双宿双飞,只是…只是人鬼殊途……”
“那算什么?”朱公子一听,反而笑道,“古话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待我做了鬼,正好跟你长相厮守,做一对鬼夫妻,直到天荒地老!”
天云听得真切,暗暗骂道:“糊涂蛋,鬼夫妻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么?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他更加不解,为什么世上有人宁愿做鬼也要风流,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再往后听,无非是那个孟姑娘劝朱公子,而朱公子执意宁死也要跟她风流快活。
天云暗道:“这女鬼竟然还是个义气的艳鬼,宁愿常换壮年却不害他们性命。可是,即便如此也是害人,碰上道爷我你就自认倒霉吧!”
又过了一会儿,画舫里传来一阵争吵声,接着便安静了下来,画舫瞬间消失,朱公子却已躺在岸边人事不省。
天云过去一探鼻息,他还有气,只不过是昏迷而已。
天云趁着月色驮着朱公子回了津渡镇,把他放在家门口,然后敲了两下便躲在暗处,直到他家人出来把他抬进了屋里。
第二天晚上,天云早早地到了瓦罐湖,一直等到三更,再到鸡鸣时分也不见画舫,更没有琴音歌声,湖心岛上也是漆黑一片毫无光亮。他开眼清耳也见不到半点邪魅,一连几晚都是如此。
“怎么回事?”他心中疑惑,暗忖,“难道它能闻得见我身上的道气?”
鬼有鬼气,人也有人气。
人有三六九等,不同人身上的人气也有所不同。普通人有阳气,习武者有侠气,体弱者阳气弱而阴气重,修真者有真气,修道者的真气就是道气。
道士身上有道气,不是普通鬼魅所能闻得见的。显然姓孟的女鬼能闻得见,可见其道行非同一般。
这一夜三更,天云一手提灯笼,一手拿酒壶,边走边喝酒边吟诵诗歌走到瓦罐湖边。
他看似不经意的赶路,却偷偷地四下张望,心想:“道爷我掩藏了身上的道气,我看你出不出来?”
新月下,微风徐徐,湖面波光点点。
忽然,隐约一阵啼哭声传来,湖面却并无画舫,湖心岛也无光亮。
“嘿嘿,你终于要现身了!”天云暗自得意。
哭声越来越清晰,听着十分凄惨,尽管声音清脆悦耳,但大半夜的着实瘆人。听音辨位,哭声来自湖心岛,此时岛上已然亮起了灯光。
“它在岛上,我怎么上去?”湖面一条船也没有。
要想上岛,其实他只需略施法术。但那样就会打草惊蛇,从而错失收伏女鬼的时机。
正自发愁时,一艘画舫向他驶来。画舫上灯火摇曳,纱帘后面倩影独坐,抚琴歌唱。
画舫摇晃着停靠在了岸边,里面传来动听的女声道:“深夜漫步湖边饮酒做诗,公子好雅兴!”
天云慢条斯理地说:“泛舟湖上抚琴歌唱,姑娘更是好雅兴啊!”
“公子见笑了!”女鬼轻声说道,“你我在此偶遇也是有缘,何不上船一叙?”
“如此甚好!”天云嘴角上扬,心底窃笑,说时已登上了画舫。
掀开纱帘钻进了船舱,只见里面豁然开朗、灯火通明。画舫内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画风古朴字体俊逸。船厅中央矮桌案上摆着一把古琴,旁边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古代装束,粉面朱唇,明眸皓齿,样貌清新脱俗,堪称绝色。难怪那么多青壮男子被它迷惑?
“太美了!”他看得出神,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女子嫣然一笑,指着凳子说道:“公子请坐!”
天云心知失态,竟然尴尬地脸红了,慌然失措地坐了下去。
“敢问公子高姓?”女子似娇似羞地问。
“我姓黄,名天云!”他紧盯着她,挪不开双眼。
“原来是黄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女子娇羞起身行了个礼,嫣然笑道,“小女子姓孟,名晚儿!”
“晚儿?”天云笑着念道,“嗯,真是好名字!”
至于哪里好,他说不上来,或许只是觉得名字好听。
天云向四周扫视一番,却见船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画风古朴字迹隽永。旁边有个案桌,上面摆着果品和点心,香炉内清香袅袅。
“方才听你在岸边吟诗唱赋,公子真是好才情啊!”女子夸赞道。
“姑娘见笑了!”天云惭愧地摆了摆手说,“我只不过是儿时多背了几首古诗而已,谈不上才情!”
“那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子!”女子半掩着面轻笑道,“公子何须自谦?”
天云尴尬地呵呵一笑,心想,早知道以前就用点功夫多背几首诗词,也不枉她口中“才子”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