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天云行至一座繁华小镇,只见镇子依山傍水,西北高耸,东南低平,北面青山如屏,南面碧水环绕,河流自西北蜿蜒而来,绕至正南,又向东流去,最终隐没于山峦之间。镇中房屋错落有致,花木扶疏,俨然一座风水绝佳的精致小城。天云一路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便决定在此歇脚。
他寻了一家饭庄坐下,正欲一解腹中馋虫,忽见一落魄书生踱步而入。
那书生身着长衫,虽旧却不显脏乱,手中握着一幅卷轴,背上负着个大布袋,袋中亦插着几幅卷轴。书生的装束与周遭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人物。
天云瞅了瞅他,心中颇为好奇:“此人莫非是穿越时空而来?”
书生步入饭庄,向食客们展示手中画卷,显然是在兜售画作。然而,食客们纷纷摆手,口中连声道:“不要不要!”
书生一连问了好几人,结果皆是如此,不知道那些人是不识货,还是……
他黯然神伤,看着手中画幅喃喃自语:“莫非是我画得不好?”
“不是不是,不是你画得不好,而是我们粗鄙,欣赏不来。”一食客面露难色,直言道,“我等皆是粗人,再好的画作于我等眼中,也不过是擦屁股纸罢了,你还是别糟践了这些画。”
书生闻言,身形微颤,黯然转身,显然心中大受打击。向一群不懂画的俗人兜售画作,无异于对牛弹琴。
“喂,你还没给我看呢!”天云忽然出声喊住他。
书生缓缓转身,目光幽怨:“你与他们又有何异?”
“来来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给你指点一二!”天云笑着招手。
众人皆听出天云是在调侃,书生却似未察觉,略一迟疑,竟真的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天云,稍作犹豫,便展开手中画轴,竟是一幅美人图。
“那些也给我瞧瞧!”天云指了指他背上的布袋。
书生竟无半点犹豫,卸下布袋,将卷轴一一取出。天云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将每幅画都展开细看。
“嗯,有些功底,只是……”天云故作高深,欲言又止,实则怕伤了书生的自尊。
“只是什么?”书生急切追问,“我的画有何不足之处?”
“这五幅画中,除了一幅花鸟,其余皆是美人图,未免太过单一。”天云装模作样,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
“古人画美人图者众多,为何到了我便不能画?”书生有些恼怒,辩解道。
“不是不能画,只是……”天云正要解释,但又不想太过伤他自尊,话锋一转,“这么跟你说吧,从这几幅画来看,你虽有些功底,但风格单调、呆板,与时代脱节了。再者,这几幅美人图上的美人,容貌如出一辙,且用笔过于保守,棱角不清,色彩平淡,莫非你舍不得用墨彩?”
书生闻言,拿起画卷细细端详,眉头紧锁,口中喃喃:“或许的确如此吧!”
“喂,你的画还卖不卖了?”天云见他看得入神,笑着打断。
“多谢高人指点,我回去定当潜心钻研!”书生如梦初醒,笑呵呵地收拾卷轴,欲转身离去。
“我要买你的画呢,你急着走干什么?”天云见他落魄,心生怜悯,欲借买画之名资助他。
“这些画不能卖!”书生对着天云深深一躬。
“你等等!”天云再次叫住他。
书生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大哥还有何指教?”
“你近来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大哥为何如此问?”
“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皮肤中透着蜡黄,似是中毒,又似中邪!”天云亦觉奇怪,不知他究竟是中毒还是中邪,总之有些蹊跷。
书生一听,脸色骤变,冷冷地说道:“休要胡言!”说罢,拂袖而去。
天云虽不知书生为何如此反应,但已猜出其中必有隐情。
“这位小哥,你也看出来了?”书生刚走,一食客便悄声问道。
“是啊,这么明显!”天云正色道,“你早就知道了?”
不仅这食客早已知晓,镇上但凡与书生相熟之人,亦早已知情。只是不能明言,一说他便生气,随后便躲着许多天不见人。街坊们虽替他着急,却无计可施,唯恐他某日突然就没了。
“哎,他也是个苦命之人呐!”食客大叔摇头叹息。
天云知书生落魄,苦命自是不假,但能让众人摇头叹息的苦命,绝非寻常。这愈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一再追问,食客大叔才将书生如何苦命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
书生名唤柳子言,自幼父母双亡,与兄长柳铁柱相依为命。
柳铁柱是个粗人,人如其名,有一把力气,靠卖苦力养活弟弟,供他读书识字。
然而,柳子言偏爱画画,家中贫寒,请不起师父,也上不起学堂,只得闭门自修,倒也小有所成。
到了谈婚论嫁之年,兄长理应先成家。然而,兄弟二人的家资暂时仅够一人成家。柳子言知书达理,自然礼让兄长,只说自己的婚事日后再议。
兄嫂对他本不错,但成家后,他再同住一屋檐下多有不便,便搭了一间草棚搬了出去。兄长柳铁柱过意不去,忙里偷闲帮他盖了一间木屋,总算能遮风挡雨。
“哎,苦是苦了些,但好歹有个安身之所!”食客大叔摇头叹息,“谁知他身子日渐虚弱,劝他看医生也不肯,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身上可不止有病。”天云淡淡地说道。
“这话怎么讲?”饭庄老板突然插话。
“刚才我观他脸色,似是中毒,又似中邪!”
“中毒?”老板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如拨浪鼓,“不可能。他一介穷酸书生,无钱无地无仇家,家中除了一间破屋,别无长物,谁没事要毒他?”
天云笑而不语,自顾吃饭。
“中邪?”老板先是一惊,随即有些不屑地说,“小哥,看你年纪不大,能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