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那本期刊的封面设计很花哨,各种复杂的线条和图案,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上方那几个加粗的字母——Economic Journal!
那几个英文单词一映入眼帘,看得厉教授的嘴唇微微颤抖,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Economic Journal!真的是Economic Journal!
厉教授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甚至比裴瑜这个当事人还要夸张十倍不止。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对裴瑜来说,这篇论文从构思到完稿,每一个公式都是她熬夜推导的,每一段文字都是她反复推敲的。
那些在图书馆通宵达旦的日子,那些被要求小改后重写的经历,她都历历在目。
所以当梦想成真时,她反而有种水到渠成的踏实感。
厉教授就不一样了,在他眼里,他指导的大一学生,居然能在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这在他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里都是头一遭,就像是天上掉金山一般令人高兴。
光是想想,厉教授就觉得浑身来劲,连腰杆都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围观的同学们虽然不太明白这本期刊到底有多厉害,但看到厉教授激动成这样,也忍不住跟着小声惊呼起来。
“哎呦,这么热闹啊?”魏老师探头探脑地从隔壁办公室晃悠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
他凑近看了看桌上那堆崭新的期刊,问道:“我能借一本看看不?”
裴瑜点头,顺手拿起最上面那本烫金封面的《Economic Journal》递给魏老师,不过她自己却没急着翻看正刊,而是从下面抽出了一本纯白色封面的小册子。
这本白皮书是专门印制的单行本,里面只收录了裴瑜一个人的论文。
有了这种单行本,论文作者们就可以拿它到处显摆自己的学术成果,用来跟同行交流分享,当然也有人纯粹就是收藏留念。
不过此时此刻,对裴瑜来说,它最重要的功能是能让她马上确认自己的论文到底占了多少篇幅。
一篇论文的篇幅长短可不是小事,这直接关系到它的分量和价值。
尤其是顶级期刊上发表的论文,多一页少一页,那差别可大了去了。
就拿《Economic Journal》这样的顶尖刊物来说,每期刊登的论文数量都是有严格限制的。
在八零年代这会儿,一期通常也就刊登10到15篇论文,整本期刊的总页数上下浮动不会超过百页。
就那么点位置,全世界的经济学家都挤破头想往里钻,能占多少版面,那可不光是面子问题,更直接体现了你这篇论文的含金量。
几乎所有投稿的作者都巴不得自己的论文能写得越长越好。这倒不是说学者们都爱啰嗦,而是因为学术论文毕竟不是诗歌小说,它讲究的是严谨和全面。
写得越长,自然就能把问题分析得更透彻,把论证过程展示得更完整,把研究结论阐述得更清晰。
即便你的论文有幸被选中刊登,论文与论文之间,还要为宝贵的版面空间展开另一轮厮杀。
那些最重量级的研究成果,往往能独占鳌头,一口气占据八页、十页,甚至二三十页的黄金版面。
这样的长篇大论,能让作者把研究背景、方法创新、数据分析、理论推导和结论展望都说得明明白白。
但学术期刊的版面就像一块做不大的蛋糕,有人分得多,自然就有人要少吃。
每期杂志里,总会有那么几篇论文被硬生生压缩成五六页的精简版,甚至惨遭“腰斩”,只剩下可怜的两三页篇幅。
这样被阉割过的版本,只能勉强交代研究方向和主要结论。
同行学者要是真对研究细节感兴趣,还得专门写信向作者索要完整论文。
最惨的莫过于被打入冷宫的论文。它们只能以通讯的形式,由编辑用寥寥数语一笔带过:“某某学者在某领域取得进展,详情请参阅副刊或其他刊物”。
在学术圈里混,有时候还真得靠点厚脸皮的本事。
就拿那些被压缩成几句话的通讯来说吧,明明就是个连豆腐块大小都不如的版面,可有些教授照样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往简历上写“论文曾发表于某某国际顶级期刊”。
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发了篇正经大作呢。
但真正的行家都清楚,一篇够分量的论文,至少得有八页以上的篇幅才算数。
这样的长篇论文,图表数据一应俱全,能把研究的来龙去脉、方法创新、实验过程、数据分析都讲得明明白白。
期刊上的一页版面,换算成单行本的标准格式,通常要占去两页左右的篇幅。也就是说,期刊上的8页论文,在单行本里差不多得有16到18页那么厚实。
换了别人,可能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论文到底占了多大分量。
但裴瑜拿到单行本后,并没有急着翻到最后看总页数。
她像品茶一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读,一行一行地在看,一页一页慢慢地翻阅,细细品味着每一个段落、每一张图表。
这篇论文凝聚了她过去半年的心血,此刻重读,就像是在重温那段努力写稿的日日夜夜。
翻到第七页时,论文内容依然在继续,这让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被删减得太厉害。
继续往下看,第十四页翻过去了,依旧是论文,这已经超出了她最初的预期。
当翻到第十九页时,页面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一组最新经济数据。
这些数据来之不易,是她专程跑到一桥大学才拿到的第一手资料。
正是这组数据的加入,让整篇论文的质量有了质的飞跃,从“还不错”直接跃升到了“相当不错”的水平。
想到这里,裴瑜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而在她左手边,厉以宁教授正眯着眼睛,下巴微微抬起,以一种近乎陶醉的姿态捧着一本《Economic Journal》。
厉以宁教授的眼睛死死黏在《Economic Journal》的书页上,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这辈子看过那么多外国学术期刊,但眼前这本绝对是最好看的一本,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