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轻轻转动着酒杯，抬起眼眸看向詹姆斯：“你们公司现在主要向哪些国家出口？”
“日本是我们最稳定的大客户。自从广场协议签署后，日元大幅升值，他们的购买力更强了。华国的份额也在快速增加。”詹姆斯说，“我这次来东京，就是为了处理一些长期合同的续签，包括几个大型石化企业的订单。”
“华国能源市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很有潜力的市场，可以说是我们公司未来十年的战略重点之一。”詹姆斯看着她，慢慢品了一口鸡尾酒，“不过，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华国的情况才对。”
“我只是个学生。”
詹姆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学生？你刚才对里根经济学的分析，以及对wtI期货市场的见解，和我遇到的很多华尔街的分析师的观点差不多。你对国际市场的敏锐程度，说实话，已经超过了很多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业界人士。”
几杯鸡尾酒下肚，在酒精的催化下，詹姆斯的语气变得愈发随意起来，他开始详细介绍自己所在的公司，希望裴瑜考虑毕业之后成为他的同事。
詹姆斯所在的埃克森公司是石油产品出口巨头，在全球卖油、炼油、做化工产品，赚得盆满钵满。在裴瑜的记忆中，埃克森公司10多年后会跟美孚公司合并，真正成为能源领域的巨无霸级存在。
埃克森公司每年都在向日本以及华国出口大量的石化产品。詹姆斯这次来日本东京，以及之前去华国出差，就是出于考察和扩大市场的目的。
80年代初，油价因为中东的乱局和经济波动起起伏伏，到了1986年，油价更是直接崩盘，从每桶30美元左右跌到10美元上下。
这对埃克森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油价跌了，他们的利润就要缩水。美孚公司在东南亚的项目上加码投资，硬是顶住了低油价的压力，埃克森公司见到了，也想模仿美孚公司的策略，在亚洲市场站稳脚跟。
詹姆斯之前去华国出差，一向是通过华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进行石化产品销售的。这次在日本处理好日常事务之后，他还打算再去华国一趟，更多地接触华国当地的企业。
“你在华国待了多久？”裴瑜问。
“两个月，主要在京海。那是一个令人着迷又困惑的市场。我们之前一直通过华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进行石化产品销售，但我觉得这种模式可能需要改变。这次在日本处理完日常事务后，我还打算再去华国一趟，尝试更多地接触华国当地的企业。”
“又要去京海市？”
“可能不只是京海市，还想到燕京市看看。我听说那里是政策制定的中心，如果想真正理解华国市场，必须去那里。”
裴瑜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想了解华国市场，燕京市确实值得一去。华国的市场中，政府的作用仍然很关键。”
“这正是我想了解的！那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什么建议？”裴瑜的声音变得谨慎了一些。
“比如应该接触哪些部门，哪些领导。我知道在华国，关系很重要，但我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好耳熟的问题，之前东京大学的相泽赖宣也向她请教过。
裴瑜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推脱道：“我只是个学生，这些事情就不说了。”
詹姆斯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微笑道：“但你刚才说得很专业，分析都很到位。你是不敢说还是真的不懂？”
“……”裴瑜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酒杯。
“你好像对政治很敏感。”詹姆斯的语气中带着试探。
“不是敏感，是习惯。”裴瑜轻声说道。
“什么习惯？”詹姆斯追问道。
“谨慎发言的习惯。在某些地方，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带来麻烦。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詹姆斯看着裴瑜脸上那种谨慎的表情，笑了起来：“我明白，我明白，谨慎永远是智慧的体现。那我们说点更宏观的事情吧。你觉得华国会开放金融市场吗？我是说，像纽约、伦敦那样的完全开放？”
裴瑜思考了一会儿：“可能会有一些试点，小范围的尝试。华国的改革一向是渐进式的，不会一蹴而就。深圳特区的成功给了政府信心，但金融市场的开放比商品贸易复杂得多。可能会先在某些投资标的上进行试点，比如国债期货。”
“有趣。”詹姆斯打了个响指，突然又想起什么，“你刚才说想开期货账户，是不是也与此有关？你是在为将来的机会做准备？”
裴瑜摇了摇头：“不，只是个人兴趣。华国的原油期货短期内还没办法上市。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先了解国际市场的运作机制。”
詹姆斯看着她，眼中的欣赏更加明显：“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很有前瞻性。大多数人都只关注眼前的利益，但你已经在为未来布局了。如果你真的要开期货账户，我可以介绍一些经纪人给你认识。我在纽约商品交易所有几个很不错的朋友，他们对亚洲客户也比较友好。”
裴瑜感激地说：“那太好了。”
詹姆斯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不过你要想清楚，期货交易的风险很大，特别是原油期货，波动非常剧烈。去年十二月，wtI价格一天就跌了8%，很多投资者损失惨重。这不是股票，杠杆效应会放大你的盈亏。”
“我会小心的。我不会投入超过自己承受能力的资金。”
詹姆斯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然后慢慢点了点头：“那好。我能留个联系方式吗？这样有什么消息我可以及时通知你。”
“我在东京的时间不长。”
“那更应该留了，不是吗？”詹姆斯微笑着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在公司的电话，还有我的传真号码。如果我不在办公室，我的秘书会转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