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车,进了赵瑞刚家门。
刘忠民撸起袖子就开始卸车。
待卸到最后两袋时,赵瑞刚伸手拦住:“这两袋不用卸了,拉老宅去。”
刘忠民吃惊:“这么多粮食!”
赵瑞刚道:“上次的兔子就没收。这次的粮食,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刘忠民嘿嘿一笑:“也好!”
家里吃了好久的粗粮就野菜,几个孩子吃的小脸都发黄了。
也不跟赵瑞刚客气,拉起大板车,就往自家赶。
路上,有同村的社员看到,问道:“老二,车上装的啥宝贝啊,瞧把你乐的。”
刘忠民得意得像只骄傲的公鸡,扯着嗓门道:“粮食!”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麻袋。
那人惊讶,凑近了左右看看:“哪儿来这么多粮食?咱村没分粮啊!”
刘忠民得意洋洋道:“这不是之前我家妹夫被冤,现在平反了,公家给赔的粮食。太多,吃不完,就分我家两袋!”
这话说得就让人牙根发酸。
太多,吃不完?
那可是粮食啊!
是这个几乎人人都吃糠咽菜年代的粮食啊!
那人显然也知道了公告的内容。
现在满脸羡慕,咂了咂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赵知青可真够意思!这下你家可不用愁粮。”
刘忠民听了,笑得愈发灿烂。
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摇头晃脑道:“那可不!我妹夫之前是遭了小人算计。不过现在好了,好人有好报。咱这日子啊,指定越过越红火!”
待推到家门前,就见自家老爹刘德昌黑着脸蹲在大门口。
刘忠民踟蹰了片刻,一咬牙,上前道:“爹,这是彩云女婿孝敬您的粮食!”
老爹沉着脸道:“不许收,送回去!”
刘忠民原本兴奋的情绪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急眼道:“为啥?以前您瞧不上他,我还理解!但现在,公告都贴出来了,人家是被冤枉的!这粮食,也是最好的证明!”
刘德昌气得站起来跺脚:“我说不行就不行!送回去,否则,打断你的腿!”
刘忠民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不敢顶撞老爹,但又不甘心把粮食送回去。
老娘王秀娥听到动静,忙从家里出来。
对着刘德昌埋怨道:“天天不是打断这个腿,就是打断那个腿!你要是真有能耐,别让家里人挨饿啊!”
一向大男子主义的刘德昌,在家门口被婆娘落了面子。
登时竖起眉毛板起脸:“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家去!”
老娘王秀娥也不惯着:“他们仨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儿了!我就说!”
“彩云女婿以前那样,你看不上也就罢了。”
“现在人家都改了,你还端着驴脾气,是什么道理?”
“再说了,家里人多,粮食紧巴巴地不够吃。饿得小孙子们半夜直哭。”
“彩云女婿好心给你送粮,为啥不要?”
“别忘了,老二媳妇还大着肚子呢!”
王德昌气的烟锅子都要砸地上:“我还要脸!当初当着全村人的面断了关系,是随便说说?再饿,咱也不吃他的粮食!”
王秀娥气愤道:“你有要脸,你别吃!饿着!”
转身对着刘忠民一挥手,“老二,听我的,把粮食搬进来!”
刘忠民心中大喜,说了声“好嘞”,立即开始扛麻袋。
王德昌跺着脚骂道:“信不信腿给你打断!”
但有自家老娘撑腰,刘忠民才不理会老爹的威胁。
抡开膀子,两袋粮食一起甩上肩膀,同时扛进屋。
气得王德昌在门口不住大骂:“造反了!兔崽子真是造反了!”
转眼,到了傍晚。
一家人呵呵乐乐地吃过晚饭。
赵瑞刚把今天的事儿都跟刘彩云讲了一遍,又把新得的十二张大团结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她。
刘彩云感慨道:“厂里还了你清白,咱们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道:“你是不知道。公告贴出来后,原来经常对我冷嘲热讽的那几个,一个个就都变了脸,笑得有点瘆人,还抢着帮我提水。”
赵瑞刚道:“人都这样,你也不用太理会,咱把自己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刘彩云嘴角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转瞬又想到自己爹娘,叹了口气道:“希望经历了这次事,爹能理解咱们。”
赵瑞刚也清楚,跟老宅的关系一直是自家媳妇的一大心事。
他安抚地揽过妻子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解开咱们跟老宅的疙瘩的。”
刘彩云心里一暖。
头刚要顺势靠在赵瑞刚的肩膀上。
小铃铛突然从炕边滚过来,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用手往外推赵瑞刚。
“爸爸羞羞!这么大了还要抱妈妈!铛铛是小孩儿,小孩儿才需要妈妈抱呢!”
刘彩云不免有些羞涩。
差点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小崽子!
赵瑞刚抱起小铃铛,照她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佯装生气道:“臭宝儿!跟爸爸抢妈妈!”
父女俩玩闹了一会儿,小铃铛就开始打哈欠了。
刘彩云哄铃铛睡觉。
赵瑞刚看时间还早,便提了一桶水,借着微弱的月光给菜园子细细浇水。
菠菜已经长出了两厘米左右的嫩芽。
绿绿的十分可爱。
洋柿子也冒了尖尖。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间苗栽种了。
赵瑞刚直起身来,看着整个菜园子都笼罩一层淡淡的绿色之中。
只觉得心情大好。
忽然,微风吹过,一丝淡雅的香味袭来。
赵瑞刚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院里的两株海棠打了花苞。
还有几朵淡粉色的花已经急不可耐地盛开了。
今年的气温偏暖,连海棠花都较往年早开了一些时间。
月牙高悬,海棠花甚美。
这一刻,赵瑞刚突然产生一个冲动。
很想把刘彩云和小铃铛叫出来,一家人一起月下赏花。
浪漫一把。
他提着水桶噌噌噌跑进屋。
就看到,大炕上的小铃铛早已熟睡,小小的身体扭成一个麻花。
赵瑞刚宠溺地摇摇头,小孩子的睡姿果然千奇百怪。
他轻轻扯出被小铃铛压在身下的被子,给她重新盖好。
却不见刘彩云。
“这边。”刘彩云轻声喊他。
赵瑞刚寻声找,才看到。
刘彩云在西屋,手里还拿着一截短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