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紧紧攥着工兵铲,将铲刃死死抵在那诡异的树瘤上。
此时,我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滑腻得几乎握不住铲柄,每一次用力,都生怕工兵铲会突然从手中滑落。
建木须子像一条条贪婪的蟒蛇,紧紧缠在我的脚脖子上,即便隔着裤腿,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钻心的刺挠劲儿,像是被泡发后变得异常坚韧的麻绳,一圈圈勒进我的皮肉之中。
蛊虫母体在树瘤里不安分地一拱一拱,每一次蠕动都让人心惊胆战。
它虫腹上的人脸,正拼命地往外挤,那股力量使得瘤皮被撑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顶破。
老铜匠的五官在这挤压之下,变得极度扭曲,鼻子、眼睛和嘴巴几乎要冲破那层半透明的膜,那狰狞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瘸爷!您倒是给句准话!”恐惧与愤怒交织在心头,我再也压抑不住,冲着引魂幡上那若有若无的残影,声嘶力竭地怒吼道,“这老畜生到底要折腾啥?”
就在这时,幡面原本规整的血字,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肆意扭曲,它们相互缠绕、变形,很快,瘸子那沧桑而又焦急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他在借建木根...咳咳...倒转阴阳...”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虚弱。
然而,瘸子的话还没说完,拴着人俑的青铜链便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如同恶魔的咆哮,疯狂地绞紧。
那个身着中山装的人俑,动作僵硬而又诡异,突然缓缓抬手,他腕子上戴着的上海表,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咔嗒”一声,清脆地转了一格,原本定格在三点四十七分的指针,此刻变成了三点四十八。
我赶忙通过夜视镜头查看,只见表盘玻璃反射出一个佝偻的人影,那身影如此熟悉,分明就是年轻时的瘸子!
此刻的他,正蹲在血棺前,专注地往里面灌着青铜汁。看到这一幕,我只感觉后脊梁一阵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合着您老当年也当过帮凶?”这个发现,让我对瘸子的信任瞬间崩塌,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愤怒。
“放屁!”瘸子的残魂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突然暴怒起来。
引魂幡在这股愤怒的驱使下,“呼啦”一声,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狠狠卷住了树瘤,“老子是被那截建木根坑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与不甘。
然而,瘸子的解释还没说完,蛊虫母体的腹部便“噗”地裂开一道缝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从中掉出一本泛黄的日记。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瞬间就愣住了。那是1983年7月15日的记录,上面的字迹竟然新鲜得如同刚刚写下,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今日于柿子沟北麓发现青铜祭坛,九链锁棺,棺内尸身长鱼鳞状瘢痕...”我继续往后翻,下一页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年轻瘸子站在祭坛边,脚踝上还没有如今那诡异的鳞片,可胸口却已经纹着守宫尾巴尖的图案。
就在我沉浸在对过去的探寻中时,树瘤突然“咕叽”一声,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老铜匠的人脸,终于顶破瘤皮,钻了出来。他的眼眶里,插着两根细小的建木枝,看上去格外惊悚。
“戌时三刻...司烜归位...”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的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三千年前的腐朽与铜锈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引魂幡像是感受到了最后的决战即将来临,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的火焰在黑暗中肆意燃烧。
瘸子的残魂,裹着四溅的火星子,不顾一切地往树瘤里扑去,嘴里还喊着:“老畜生...老子跟你拼了...”火苗迅速舔上建木须子,瞬间烧出一股混合着尸油的刺鼻焦香,那气味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作呕。
我眼睁睁地看着蛊虫母体的翅膀开始发黑,虫腹上的人脸,也扭曲成痛苦的表情,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后生...砍年轮...”瘸子那微弱的声音,夹杂在噼里啪啦的火星声中,艰难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抡起工兵铲,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向建木根。然而,刃口刚一沾上年轮,就“嗡”地一声,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物体。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年轮的纹路突然像是活了过来,它们快速地游走、变幻,竟然显化出三千年前的场景:司烜氏面色凝重,跪在祭坛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青铜刀,刀尖正缓缓对准自己的左眼......
“这他妈是剜目直播啊!”我惊恐地叫出声来,手一抖,工兵铲差点脱手。
画面里的司烜氏,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突然转过头来,他那空荡荡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扯出一个和老铜匠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仿佛在向我传达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这时,蛊虫母体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碎片。漫天飞舞的星粉,在半空中迅速凝聚,竟然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甲骨文“墟”字。
与此同时,九具青铜链拴着的人俑,齐刷刷地转身,动作整齐得如同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腕子上的上海表盘,开始疯狂旋转,指针飞速跳动,让人眼花缭乱。
那个穿中山装的人俑,袖口突然裂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片皮肤,那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瘸爷!您老当年到底埋了多少雷?”我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一边大声怒吼,声音在这空旷的溶洞里回荡。
慌乱之中,我的后背猛地撞上了盘龙石椁。
只听“咔嚓”一声,椁盖错开了一条缝隙,琥珀色的树脂,裹挟着一具现代尸首,缓缓滑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那人穿着登山服,腰间别着洛阳铲,胸口运动相机的红灯还在一闪一闪,仿佛在记录着这恐怖的一幕,而他的出现,无疑让这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引魂幡在熊熊燃烧中,彻底烧成了灰烬,瘸子那最后一声怒吼,在地脉里久久回荡:“镇龙玺...嵌进...”然而,话还没说完,整个溶洞像是被一只巨手摇晃,突然剧烈倾斜。
建木根须发疯似的往地缝里缩,巨大的力量拽着石椁也开始缓缓下沉。我死命地扒住椁沿,指甲都几乎抠进了木头里,眼睁睁看着椁内浮出一块电子表,上面的时间显示为2023年9月15日,戌时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