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游嘉开着新车去送司樾上学的时候又遇到了早上那个小男孩的妈妈。
晨光穿透梧桐树叶的间隙，柏油路面残留着昨夜洒水车的水渍。白色阿波罗IE引擎盖表面结着薄露，金色前唇沾着三片悬铃木落叶。
游嘉的食指搭在方向盘十二点钟位置，指甲油边缘与转向灯拨杆的磨砂面产生轻微摩擦声。
看着司樾的背影穿过幼儿园铁门外的黄杨木绿篱，游嘉正准备踩油门，车窗却被敲响了。
陈若佳站在花岗岩台阶第二层，米色防晒衣第三颗纽扣松开着，露出脖颈上戴着的珍珠项链。
她一贯都是一副好修养的样子：“司樾姐姐，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吗？”
今天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想起昨天司樾回家之后脸上开心的笑容，游嘉微微眯了眯眼睛。
“当然。”
幼儿园对面的咖啡店玻璃门把手的铜质部分蒙着指纹油膜，游嘉落座时浅灰西装裤在皮质椅面压出褶皱。陈若佳将爱马仕包搁在窗台，包底金属钉与大理石台面刮擦出浅痕。
“一杯卡布奇诺，司樾姐姐想喝什么？我请客。”
游嘉捏着手包，眼神始终落在陈若佳的脸上：“焦糖玛奇朵吧，谢谢。”
陈若佳点完单之后也没兜圈子，直奔主题。
“前段时间你们家的事情在网络上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司樾应该不是你的亲妹妹吧？她的亲生母亲是不是你的小姨司璃？”
游嘉的瞳孔缩得很小，可她的表情实在是平静的过分。
她翘着二郎腿看着对面的双膝并拢连坐姿都是最标准贵妇版本的陈若佳：“是的。”
陈若佳并不蠢，她听得懂游嘉话里暗含的警告。
她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恶意，我的问法确实有些不太礼貌。但也请你理解我，毕竟我的儿子和你妹妹现在是同学。”
对于陈若佳直说自己没有恶意，游嘉还是相信的。
她的姿态略微放松下来：“司樾确实是我小姨的女儿。不过我小姨的事情……”
游嘉停顿了片刻，眸中的暗光一闪而过，“比较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她杀害谢佑国夫妇的事……总之这一切和司樾都无关。”
司璃为什么会杀害谢佑国和安知没有任何人会比游嘉更清楚。
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她的手笔。
司璃即便也是个受害者是被欺骗的，可她直接导致了游景愉和司瑾的死亡。
她是杀害游嘉父母的凶手，游嘉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因为几场眼泪原谅？
可司璃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小时候也曾真诚的待她。
所以游嘉将选择权交到了司璃的手中。
你说司璃不知道是游嘉在一步一步给她创造机会和条件诱导、激怒她去杀谢佑国吗？
她知道的。
这是她的选择。
因为司璃很清楚。游嘉不可能原谅她，谢玉慈不可能原谅她，连她也无法原谅她自己。鼓起勇气杀了仇人再自杀，是她最好的选择。
既可以避免日后每一天如蚂蚁噬心一般的悔恨苦楚，也可以在游嘉的心中多少留下几分情谊，在她走后保护她和同样也是游嘉仇人的女儿。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明说，默契的交易。
所以无论如何游嘉都会保护司樾。
可这些事却该如何为外人道呢？
万幸的是陈若佳看起来似乎并不好奇。
“我当然能够明白。”陈若佳的唇边带着和善的笑意，“除非走投无路，恨到极致，我相信不会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生命。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吗？包括我现在想要和你聊聊，其实也是为了我的儿子。”
陈若佳的话锋一转：“我儿子很喜欢和你妹妹一起玩。我昨天看到你的时候就大概猜到司樾的身份了，所以我并不放心我儿子和她一起上学。我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幼儿园里。
司樾的行为举止我都看在眼里，她是个好孩子。
我也相信你能把她教好。可并不是每一个家长都像我这样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司樾。
你的年纪还小并没有当过父母，可能无法做到设身处地的理解家长们的心态。
这里是贵族私立幼儿园，家长都非富即贵，你认为如果让他们知道司樾的妈妈是个杀人犯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那样的结果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我并不希望我的儿子失去一个……”
她顿了顿，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有价值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