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先随我去塔姆家吧。塔姆是我的好朋友,他也在酒吧上班,只是最近他的父亲生病了。所以他这一周都没上班,在家里照顾父亲。我建议您如果想要得到详细的信息,可以支付他10枚铜币,他估计很乐意接受这个谈话任务的。”阿乐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的建议很实用。”郭毅接受了,两人没走几步便进了一间矮小的木屋,这屋子看起来不太结实,屋外散发着浓浓的药剂味道,很是呛人,屋里还能听到如风箱般的咳嗽声。
阿乐用力拍了拍木门,“塔姆,塔姆,我是阿乐。”
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孩跑了出来,“阿乐,你直接进屋就是了,有什么事吗?”他这时也注意到了阿乐身旁的郭毅。
“这位先生,您是?”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在害怕什么。
“这位雷先生不是那帮黑皮,是一位魔法师阁下。他现在需要做一份社会调查,你愿意接受谈话吗,有10枚铜币的奖励。”阿乐的话让塔姆放下心来,“这个我没问题,只是先生,我可能需要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回答您的问题,您看?”
“没问题。”郭毅并不在意,他需要的是答案。
为了表示诚意,郭毅先将五枚铜币排在桌子上,“你们家是本地人吗?”
“我父亲不是,我可能算。”他挠了挠头,“如果严格一点,我应该也不算。我的父亲是一位骑士,他曾经跟随还未发迹的博拉古伯爵征战沙场。我的父亲人太老实了,虽然是博拉古伯爵的老班底,但战功不显,口才一般,最后被边缘化了。
我的父亲曾经参与了齐星王国跟东边的赛里木王国的战争,并在此战中得到了50枚金币的赏赐。他用这笔钱结了婚,买了房子,最后有了我。
博拉古伯爵因战功彪炳进入了军部,十几年里一直晋升,但五年前不知为何被贬到了南方边境,我的父亲身体不好,没有跟随伯爵大人去边境。伯爵大人一怒之下,将我父亲所有的职位免去了,只给了一小笔遣散费。
三年前,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把为数不多的积蓄都给母亲治病了,但她还是走了。母亲走之后,父亲的身体就垮掉了。如阁下所见,我现在除了打打零工,就是在家里照顾父亲。”
塔姆说着自己的故事,郭毅也不打断,任由他发挥,只是偶尔提一些问题。“你每个月的收入有多少?”
“我会在酒吧、富豪们的小区或者偶尔去码头打打工。收入不稳定,大致一小时可以赚3-5铜币。一天工作12个小时,可以拿到接近50铜币吧。”他说完还有些开心,“这也多亏了我的无罪证明和本地户口,以及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教给我的锻炼身体的方法,不然我也没办法这么快找到工作。”
“你的父亲此前应该是在军队工作吧,没有退休金之类的吗?据我所知,军部会给退伍军人每个月都会发放补贴。”
“以前有,但最近这几年都停发了。”他傻傻的笑道:“最近都在打仗不是吗?”
郭毅沉默了一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没想过。”塔姆习惯性的挠挠头,白色的头皮屑在空中飞舞,好像在下雪。“可能等我父亲,”他看了眼里间卧床已经睡去的老人,小声说道:“等我父亲去世了,我就会去参军。我是良民,不是那帮子没有户口的贱民,我进入军队一定可以像我父亲一样赢得勋章,然后再找个姑娘结婚。”
郭毅记录下塔姆的话,最后把本子合上了,“我没有问题了,塔姆先生。”郭毅将约定的剩下五枚铜币放在桌子上,喊上阿乐,刚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塔姆又说了一句,“阁下,你觉得当军人有前途吗?”
郭毅回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任何事只要坚持下去都会有意义,都会有前途。祝你好运,塔姆先生。”
“我会努力的!”塔姆在门口冲郭毅挥挥手。
阿乐带着郭毅向着下一家要探访的人家走去,“雷先生,您真的相信塔姆会成功吗?”
“那你得看你对成功的定义是什么了?是入伍参军活下来就算成功,还是当上军官就算成功?甚至是成为一名贵族算成功?这都不好说,还是得看塔姆对他的目标是如何设定的。”郭毅很认真的说道,“只要你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么就一直努力好了,你每努力一步,都会离成功更近一步。”
阿乐似懂非懂,他觉得雷先生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很有哲理。“雷先生,这家。”他跑进一间小院子里,院子看起来很乱,放着各种杂物。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女孩正在用力的洗着衣服,“阿蕾雅,你妈妈在家吗?”
那女孩抬起头,看到是阿乐,顿时笑了起来,“我妈正在后院里晾晒衣服,你有事找她呀。”
“对,有点事找她。”阿乐带着郭毅走了进去,“塔西亚阿姨,塔西亚阿姨,是我,我是阿乐。”
一个腰身很粗的女人双手甩着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阿乐,什么事?阿姨我正忙着呢,没时间听你讲废话。”那女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走到了阿乐的面前。
“阿姨,给你介绍个活,价钱是10铜币,需要你接受不超过30分钟的采访。”阿乐开门见山的说道。
“10铜币的采访?这倒是个好活。”塔西亚一眼就看到了郭毅,从衣着打扮判断出了这位是金主,“请问,是您要采访我吗?”
“是的,您是叫塔西亚对吗?”
“是啊是啊,我叫塔西亚,我是来自塞尔达克王国的移民。”她看起来似乎见过世面,“您是说10铜币雇佣我对吧。”
郭毅很干脆的掏出了5枚铜币,“剩下的采访完会给你。”他坐了下来,拿起了笔,“请尽管讲述你的经历。”
塔西亚麻利的把铜币收到围裙前的兜里,讲述着自己的遭遇。“我是来自塞尔达克王国南部海滨的一座小城达克拉玛特。那座海滨城市的气候很好,冬暖夏凉。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出海打渔,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一个商人。那个商人跟我讲述了很多大城市的趣闻,那时我才16岁。我当时就心动了,晚上我跟父亲说我想去大城市。他嘲笑了我,并告诉我去大城市只是再给别人做低级佣工,不如在家老实呆着,什么也不缺。”
“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偷偷的跟着商人走了,坐着商船想要来到大城市。那个商人后来成了我的丈夫,我们在一起很幸福。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们在星耀城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做生意有赔有赚,但总体还可以。直到十二年前,王国颁布了新的商业法案,这个法案一夜之间就让我丈夫的生意破了产。我们的房子被收走了,财产也赔光了。”
“我劝他东山再起,一开始还好,但他后来酗酒,赌博,最后在一个冬天,他一晚上也没回来。我本以为他心情不好去喝酒了,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我才在路边不远处发现了已经冻僵的他。这十二年来,我勉强把孩子们抚养长大,做起了洗衣房的小生意,赚了一些,但也不多。”
郭毅记录下来,然后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他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塔西亚沉思了几分钟,最后才说道:“我希望在我的女儿和儿子成家后,我要回一趟塞尔达克王国,我想去见一下我的父亲,我希望,我希望...”她说说着便哽咽了,“我想我的父亲。”
阿乐上前拍拍塔西亚的肩膀安慰道:“阿姨,会有机会的。”
郭毅把剩余的铜币放在桌子上,跟阿乐继续下一家的探访。
这天晚上,他一共去了二十几户人家,见到了贫穷的铁匠一家,见到了每日捡破烂为生的老人,看到了吵架的酒鬼一家,还有因为在工厂吸收了太多的有害气体导致干不了重活的工人。这些人都是底层,有的快乐,有的悲伤,有的充满希望,有的勉力求活。
这也许就是生活,一个黑白色的无理取闹而又本身毫无意义的生活。可能只有当你自己认为它有意义的时候,你的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