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何汐紧咬的唇瓣间滑落，将那张本就憔悴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看得人心疼不已。
周彻见状，更觉怜惜。
在他的印象里，何汐似乎一直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对方就如同无所不能的仙女般，不论遇到任何危机，都能化险为夷。
而与对方在一起时，也总能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如今日这般场景，他倒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到何汐如此脆弱的一面。
“……”
周彻张了张嘴，刚欲出言宽慰，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股气如鲠在喉，竟令他感到有些窒息。
而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
原来何汐，也只是个普通女孩。
何汐眼眸低垂，女孩性格坚毅，自然无泪，可那缕愧疚，却让她无法面对眼前之人。
看着何汐的脸，周彻突然便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的思绪回转，这才将自己设身处地的带入到了何汐的视角内。
对方自踏入大周以南，便被煌天道之人追杀。
无端遭劫，自然使得何汐心生迷茫。
而之后其又遇到土蝼追魂，因此在两面夹击之下，竟是将她逼上了绝路。
如今方才清醒，便发觉自己已经在陌生男子的帮助下脱离了险境。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告知，二人此刻正处于比赤地还要凶险的黄泉裂隙中。
虽说周彻已然告诉了她，自己有逃离之法，可由于何汐体内伤势的影响，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令她成为了对方的拖累。
接连不断的打击，本就让何汐的心灵饱受折磨，如今周彻又为了帮她，不惜耗损自身灵脉本源（实则寿元）。
因此在几番波折之下，竟是将她心底那最后的一丝坚毅，都彻底击溃掉来。
联想到这些，周彻才终于明白了何汐突然崩溃的原因。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做，能够帮到对方，却不曾想，正是自己的木讷愚蠢，反倒是让这份好心，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眼前人儿，周彻心底竟不由得也升起了一抹愧疚。
若是我早些发现你心中挣扎，或许便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了。
周彻喉咙间的梗阻之感并未退去，反倒是因明白了何汐如此的原因后，更牵动了他的心绪。
眼前女人嘴唇紧咬，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可即便如此，对方也并未崩溃落泪。
怜惜之情在胸口肆意，刺激着周彻，使得他生出了想要紧紧将对方抱住的冲动。
但一想到在何汐眼中，自己二人才刚认识，他便又打消了这种无礼的想法。
其轻轻松开了握住何汐双臂的手，缓缓将那枚灵丹再次掏出，递到了对方身前。
“何汐，我知你心中所想。
但我救你，纯粹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并无关联，因此你不必感到愧疚。
而且我们既然已经跌入了这黄泉裂隙，就应该相互扶持、共同进退才行。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逃离此地后，再想想要如何报答我便可。”
听到周彻的话，何汐的眉眼，却垂得更低。
她没有回答，反而使得周彻顿觉有些焦急。
见此情形，周彻想要上手，可奈何男女有别，他又实在不好做出逾越之举，便只能作罢。
“黄泉裂隙内充满变数，若是继续消沉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徒增危险。
你若不想咱们都死在这里，就好好打起精神来。”周彻再度开口，欲要好好劝说对方，可奈何他情商属实低了些，原本宽慰的话，此刻说出来，竟好似带着一股抱怨之感。
此话刚出，周彻立刻就感到有些后悔。
因为这语气，对于当前的何汐来说，明显有些重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周彻的话后，何汐的眼角竟多出了一抹挣扎，在又沉默了足足三息后，她才好似下定决心般，朱唇轻启，“你自己逃吧……”
嗡！
何汐的声音平静，但于周彻而言，却似五雷轰顶。
对方这话，压根儿就是在自暴自弃。
“你觉得可能吗？”
周彻反问，言语已然有些偏激。
但这无疑是在刺激何汐那敏感薄弱的神经。
“怎么不可能？你既有办法从土蝼手中救下我，那自然不可能没有应对之策。
既然你有办法逃离此地，那便自己逃走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何汐哑然，却并未将目光看向周彻。
对方说的既非逃走之事，那便是在言抛下她的话了。
可两人明明就……
“你究竟为何要救我？”
何汐开口，似是在质问对方，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何汐那憔悴的脸上，立刻就多出了一抹诧异。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男子，却见周彻十分坦然的，也将目光望向了她。
“抱歉，我……”
何汐开口，她同周彻明明才刚认识而已，即便对方曾经听说过她，可只是短暂的交集，便能与喜欢划上等号，在她看来，是有些轻薄的。
可偏偏周彻却因为这个原因救了她，并且致使自己也陷入了险地之中。
况且就在刚才，对方还为了帮她，不惜耗损自身灵脉本源。
如此情谊，倒是让何汐无法再轻视眼前男子的情感。
她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虽说她并未经历过儿女情长，但在其胸膛内，却有着一颗细水长流的心。
在她眼中，喜欢便是如此，需要在岁月的波涛中沉淀过后，真正的爱，才会浮现出来。
她的回答，既是对自己心中那缕转瞬即逝的轻视而道歉，又是向无法回应周彻期许所表露的歉意。
“无碍，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救你的原因，那能否答应我，不要再自暴自弃。”
“可是我……”
何汐闻言，还是有些忧郁，但等了两息后，其还是将心中之秘说了出来。
“仙云山功法奇特，加之我又修习红尘之道，因此我的心境一旦有所波动，便会对自身产生其所对应的影响。
此刻我心中有碍，即便是服下你这枚灵丹，依旧会因心境之变，从而导致灵力滞懈。
若是情况严重的话，更是可能会损及心脉，使灵气的流通彻底阻塞。”
说到这里，何汐脸上又露出一抹挣扎。
“所以我并不是在自暴自弃，只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在拖……”
何汐话未说完，便觉有什么撑开了自己的嘴唇。
其低眸看去，就见周彻已经将那枚灵丹塞入了自己唇间。
何汐的眼神有些疑惑，却见周彻微微一笑，“吃了再说。”
看着眼前男子，何汐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虽说对方那凛冽的下三白，看上去总给人一种邪魅之感，可其内在的气息，却又是那般的纯粹。
就好似是那个人的缩影一般。
想到这里，何汐又下意识的否定了这种想法，毕竟周彻与清月，从气息上来讲，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所以她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属实是有些荒谬了。
可能只是性格有些相似罢了……
何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再去想，而那颗被牙关抵挡的灵丹，却是在她愣神之际，被周彻轻轻一推，就送入了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