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月走出一截儿路,便躲在连廊拐角处的柱子后面儿。
瞧见白草儿被春杏儿训斥,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也不知安儿怎么就想出如此简单又损人的法子,自己还是太善良,才叫白草儿用这样的小手段给欺负了去。
此后看她还敢不敢仰着鼻子说话。
八月下旬,渐入寒秋。
三年前,林暄因病错过科举。
孟先生当初虽答应教导林暄和林昭二人,但按照约定,只教导二人一年,春闱后,孟先生便要归家。
沈明珠当年托了不少关系,才请来孟先生这富有盛名的大儒。
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没金榜题名,沈明珠如何善罢甘休。
孟先生因挂念家中老妻,时间到了便归了家。对于自己未将平宁侯府的公子教导至金榜题名,心中虽有些遗憾。但是约定如此,家中老妻已经来了好几封信,催他归家,他也不好再在侯府逗留。
在孟先生离府时,沈明珠便叫自己两个儿子去求孟先生。不求孟先生留在府上,只求孟先生能继续教导林暄和林昭。
林暄和林昭跪在孟大儒跟前,兄弟俩跪在地上,拦住孟先生的去路,颇有几分孟先生不同意,便跪着拦着不让走的架势。
孟先生自己急于归家,而林暄和林昭也没有强求孟先生留下,只问能否去孟先生家中继续读书。
世家公子,家有爵位,却还如此刻苦。孟先生对林暄林昭二人其实颇为满意,思量片刻,便同意了二人所求。
孟先生将林暄和林昭带回家中教导。
今年八月初,秋闱之际,林昭回祖地参加秋闱。
今儿八月二十五,一大早,便有前院儿的婆子,满脸喜色地匆匆往松鹤堂来。
旁人问她所为何事,她也闭口不言,只笑盈盈地说要去给老夫人报喜。
报喜这样的好事儿谁不是争抢着去,那婆子自是不愿意将这好消息告知旁人,只匆匆进到松鹤堂正屋门口。
“劳姑娘通传,老奴有喜事禀报给老夫人。”那婆子塞给打帘子传话的丫鬟几个铜钱。
丫鬟接过铜钱,点点头,转身便进去通传。
片刻,便出来唤那婆子进去。
那婆子一进去,便往屋子中间儿一跪,先磕了个头。
“奴婢恭喜老夫人,三公子中了,得中举人,现在是举人老爷了。”那婆子喜气洋洋地道。
屋里伺候之人脸上皆盈上喜色。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去年二房长子排行第六的公子林晖考中秀才,二夫人便赏了阖府上下一月月钱。
这回大房的三公子林昭中了举人,岂不是赏赐更丰厚?
“奴婢就说,近几日院里来了好几只喜鹊,想来会有喜事发生,原是三公子中了举。算着日子,确实是这几日传回消息。\"陶妈妈算了算时间,也笑着同老夫人道。
“好好好。”老夫人笑着连说三声好,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老天保佑,昭哥儿也出息了,大房日后也会慢慢兴旺了。”
老大老二皆是她亲儿,在她心中,大房二房都是一般高。
只是她年轻时多随着夫君在边关,年节时才归家看望爹娘幼子。
老大居长,不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是最长。
林敬才八个月大,她便离开京都去了边疆。再归家时,长子都已经会满地跑。只是见了她这个亲娘却不敢上前,瑟缩在婆母身后,阿娘二字迟迟叫不出口。
她只觉得对孩子们十分亏欠,只是自己心中诸多苦楚,旁人无法知晓。
当年若是她不去边关,与夫君多年的情谊说不得便付之一炬。
而当初为了叫先帝放心,爹娘孩儿皆要留在京都。表面上说在京都由皇家供养,实际上不过是押在京都的人质罢了。
当时公爹是平宁侯,夫君既是平宁侯世子,又是平南大将军。
那时,平宁侯府如日中天、烈火烹油。
若是等夫君继承侯位,先帝对平宁侯府怕是更加忌惮。
所以,公爹和夫君虽给长子林敬请封了世子,却没有对他好好培养。若是侯府再出个十分出色的继承人,对平宁侯府而言,不仅不是什么好事,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谁料后来,夫君战死沙场,公爹忽闻噩耗,也一病不起,仓惶离世。当今圣上念着从龙之功,即刻封了长子 为平宁侯。
平宁侯府瞬间从巅峰跌至低谷。
老大年仅十六便继承了侯位,要靠着自己稚嫩的肩膀,支撑起偌大的平宁侯府。
他小小年纪便担起了侯府的担子,虽做得不够好,但终究是替他父亲尽了孝,也尽力维护了弟妹。
后来次子刻苦读书,要走科举之路,且也确实做到了,还做得十分好。
次子升官后,侯府不仅有爵位,还有有实权的吏部侍郎。
侯府又恢复了往日荣光。
只是她知道,长子心中有苦楚。
以前长子支撑侯府,是弟妹的避风港。现在却要靠着弟弟来支撑起侯府,自己蜷缩在弟弟的羽翼之下。
他心中压抑着苦闷却无处诉说发泄。
因此,这些年,她对老大诸多包容。
现在,大房的几个儿子都会读书,除了最小的庶子林晗还未下场科举,暄哥儿和昭哥儿皆有了功名。
等暄哥儿明年参加春闱,若是金榜题名,届时,大房才算挺直了腰杆儿。等她百年后,两兄弟分了家,大房一脉才能靠着自己立起来。
思及此,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胜,指着跪着的婆子道:“来人,好好儿赏她。”
春酒领命,便带着那婆子下去领赏。
那婆子喜滋滋地磕了头,便跟着春酒去了。
随即,大夫人沈明珠的赏赐也跟着下来。
按着以前大公子林暄中举时的惯例,阖府都赏赐了个遍。
侯府喜气洋洋之时,林岁安也收到了两封信。
林岁安趁着午间歇息,回了后罩房。
两封信,一封是余家的来信,一封是家中的来信。
林岁安将信打开。
余家送来的信是余梦非所写,信中说罗子清此回秋闱,中了举人。
林岁安脸上露出几分笑颜,罗家哥哥和梦姐姐早就互生情愫,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罗家哥哥中了举,若是上余家提亲,想来干爹也不会阻拦。
而家中的来信,她原以为只是一封寻常的家书。却没想到,信中居然还有惊喜。
信依旧是林岁康所写,信上说,林岁康在白夫子的建议下,在二月县试时,也下场试了一试。
当初爹娘二月初便启程去京都,且他并没有自信能考上什么功名,便没告知任何人,拿着平日里省下的银钱,自去参加了县试。
林岁康参加县试时还不满十二岁,白夫子本也想着只叫林岁康参加一回县试,看看科考的起始之路。
谁知林岁康竟过了县试,成了灵渠县年岁最小的童生。
既然过了县试,岂有不参加府试之理。
于是四月,林岁康随着书院参加府试的学子一同去了景州府城,参加府试。
府试不同于县试,县试仅仅是一县之比,府试却是景州府下所辖十几个县中过了县试之人一同参加考试。
竞争自是十分大, 林岁康当然榜上无名。
但是景州府学风鼎盛,灵渠县小小一个县城自是无法比。
林岁康同书院中过了府试的学子在景州府逗留了两月,充分感受了一番景州府浓郁的学风,涨了不少眼界,才回灵渠县。
因此,书信在八月下旬才送至京都。
信的末尾还说,等他再苦读两年,再去参加府试和院试。届时,定然拿个秀才的功名回来。
林岁安将信读完,觉得自己心跳有两分快。
十一岁的童生,已经很是难得。
年岁小,一切的可能性便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