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阳光透过木格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邬父坐在八仙桌旁，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孙红英站在灶台边，手里捏着一块抹布，指节都泛了白。
“爸、妈……”
邬云珠轻声开口，却被父亲抬手打断。
邬建国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女儿和袁野之间来回扫视：“袁同志，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袁野站得笔直，声音沉稳：“我父亲在部队工作，母亲是军医，爷爷刚退休。”
孙红英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动作慢得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军人家庭啊……”邬建国喃喃道，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们家能看得上我们农村姑娘？”
袁野向前一步：“叔叔，我父母尊重我的选择。而且云珠善良聪慧，还懂医术，我家里人一定会喜欢她。”
邬云珠感觉脸颊发烫。
她偷偷瞥了袁野一眼，发现他的耳根也红得厉害。
“云珠啊，”孙红英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实话告诉妈，你和袁同志……到哪一步了？”
“妈！”邬云珠急得跺脚，“我们就是、就是互相有好感，没别的！”
屋外传来几声鸡叫，接着是邻居家小孩的嬉闹声。
堂屋里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邬建国突然站起身，木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袁同志，你先回去，这事我们得商量商量。”
袁野抿了抿嘴唇，目光坚定：“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你们慢慢考虑”
邬建国盯着袁野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明天给你答复。”
送走袁野后，邬家小院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邬云珠帮着母亲准备晚饭，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丫头，”孙红英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真喜欢那小伙子？”
邬云珠的手顿了一下，菜刀差点切到手指。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邬建国蹲在院子里修锄头，金属碰撞声时不时传来。
晚饭时，一家三口都吃得心不在焉。
夜深了，邬云珠躺在炕上，听着父母房里传来的低声交谈。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院子里。
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
邬云珠仰头望着，在后世的大城市里，已经很少能见到这么干净的夜空了。
“睡不着？”孙红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邬云珠转身，看见母亲披着外衣站在门口。
“妈，我……”
孙红英走过来，轻轻揽住女儿的肩膀：“我和你爸商量好了。”
邬云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让你去吧。”孙红英叹了口气，她顿了顿，“你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邬云珠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妈。”
“但是有个条件，”孙红英严肃起来，“必须住在他家安排的招待所，不能住他家里。还有，每天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邬云珠连连点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第二天一早，袁野就来到了邬家。
当他听到邬家父母同意的消息时，眼睛亮得像是点燃了星辰。
“谢谢叔叔阿姨！”他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会照顾好云珠。”
收拾行李时，孙红英偷偷塞给女儿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些干粮和钱，路上用，还有……”
她压低声音，“你那灵泉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
邬云珠点点头，拍了拍随身的小水壶。
“我把咱家水缸里的水都替换成灵泉水了，你和爸别心疼，把身体养好了比啥都强。”
孙红英的眼神一热，“你这孩子。”
两天后，邬云珠和袁野登上了开往京都的绿皮火车。
站台上，孙红英不停地抹眼泪，邬建国则一直板着脸，直到火车开动才红了眼眶。
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各种食物的气味。
袁野帮邬云珠放好行李，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袁野说，“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睡会儿。”
邬云珠点点头，新奇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家乡。
中午时分，车厢里更加闷热了。
邬云珠拿出母亲准备的烙饼，和袁野分着吃。
“我去打点水。”
吃完饭后，邬云珠拿起水壶说道。
袁野本想陪她去，但被旁边的大爷拉着问路。
他只好叮嘱道：“小心点，快点回来。”
邬云珠点点头，拎着水壶向车厢连接处的开水间走去。
排队打水的人不少，她安静地站在队伍末尾。
“哟，小妹妹一个人啊？”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邬云珠转头，看见三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为首的那个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我和我对象一起的。”邬云珠往旁边挪了挪，警惕地回答。
“对象？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男子嬉皮笑脸地凑近，“小妹妹长得真水灵，陪哥哥们聊聊天呗？”
邬云珠的心跳加速，手心冒出冷汗。她抓紧水壶，准备往回走。
“别走啊！”另一个男子拦住她的去路，“我们又不是坏人。”
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这一幕。
邬云珠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我对象就在那边，他是军人！”
她提高声音，希望能吓退这些人。
“军人？哈哈哈！”
为首的男子大笑起来，“那更好了，我最喜欢和军人交朋友了，不如带我们去见见？”
他说着，竟然伸手去拉邬云珠的胳膊。邬云珠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乘客。
“干什么呢？”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邬云珠抬头，看见袁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开水间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哟，还真有个当兵的啊？”那男子松开邬云珠，挑衅地看着袁野，“我们就是和小妹妹聊聊天，不行吗？”
袁野没有回答，只是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邬云珠拉到身后。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开水间瞬间安静下来。
那三个男子对视一眼，似乎被袁野的气势震住了。
但为首的很快又强装镇定：“怎么，火车是你家开的？我们爱在哪就在哪！”
袁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缓缓解开外套扣子，露出里面的军绿色衬衣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要试试吗？”
他平静地问。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邬云珠紧张地抓住袁野的衣角，生怕他冲动行事。
就在这时，列车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怎么回事？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那三个男子悻悻地瞪了袁野一眼，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袁野这才放松下来，转身关切地看着邬云珠：“没事吧？”
邬云珠摇摇头，突然觉得腿有些发软。
“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
袁野接过她手中的水壶，“我陪你。”
回到座位上，邬云珠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袁野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水，压压惊。”
邬云珠接过杯子，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她抬头对上袁野的眼睛，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担忧和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谢谢你。”邬云珠轻声说。
袁野摇摇头：“是我没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