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道凝聚了我无数心血与期盼的玄镜密令发出后,时间便仿佛被拉长了。
身在柴桑,周旋于孙权、周瑜、鲁肃以及江东各方势力之间,
我表面上从容不迫,履行着“江东参军”的职责,参与军议,观摩水师,
甚至偶尔还要应付那位弓腰郡主的“挑衅”,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悬着一根无形的线,牵向遥远的夏口。
我知道玄镜台的效率和保密性,也信任徐庶的稳重和石秀的能力,但等待的过程总是最磨人的。
那两样“杀器”——
“九阳引火膏”和“霹雳子”,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它们能否顺利研制出来,将直接影响我在赤壁之战前能够掌握的底牌,甚至可能改变战局的走向。
终于,在密令发出后的第五天傍晚,机会来了。
我借口检视送来的军需文书,独自一人留在临时官邸的书房。
确认无人打扰后,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和频率,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燃烧时会散发出极淡微弱异香的线香。
这是玄镜台内部确认安全、可以接收最高密级回讯的信号。
香燃过半,窗外传来三声极轻、间隔独特的虫鸣。
我心中一动,走到窗边,低声回应了两声。
片刻后,一枚用细线吊着的小巧竹管,悄无声息地从窗棂缝隙中滑落,正好掉在我摊开的手掌上。
我迅速收回手,熄灭线香,展开竹管内的纸条。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几个用特殊药水绘制的、需以特定角度和光线才能辨认的符号。
这是一种比密码更简洁、也更安全的确认方式。
第一个符号,形似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石头
——代表石秀已接到命令。
第二个符号,是一簇燃烧正旺的火焰
——代表研发工作已经启动。
第三个符号,是一个紧闭的锁扣
——代表一切按最高保密等级进行。
第四个符号,是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掌,握着一支笔
——代表徐庶坐镇协调,一切尽在掌握。
短短四个符号,却瞬间驱散了我连日来的焦虑。
我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我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出,在数百里之外的夏口,那道来自我的密令,是如何激起回响,又是如何点燃了那颗赤诚的匠心。
我可以想象,那份被层层加密、由最可靠的玄镜台信使日夜兼程送达夏口的密令,首先呈现在了徐庶面前。
元直必然是在最私密的环境下,屏退左右,亲手验看过印信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当他看到那细密如蚁的加密文字,以及内容中透出的、远超常规军械范畴的指令时,
以他的智慧和对我计划的了解,定然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分量和风险。
他的表情会无比凝重,但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会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安全预案,确保密令的内容在传递给石秀之前,绝无第三人知晓。
然后,石秀会被秘密召见。
这位对我忠心耿耿、对格物之道近乎痴迷的年轻人,
在见到那份盖着我最高权限印信、由徐庶亲自交到他手中的密令时,
他的手一定会微微颤抖,眼中会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混合着巨大的兴奋和沉重的压力。
兴奋,是因为他又将接触到来自“主公”(或他心中类似神明般存在的我)的、超越时代的奇思妙想;
压力,则源于这任务的艰巨、时限的紧迫以及那字里行间反复强调的“绝密”与“安全”。
他会带着那份密令,如同捧着圣旨一般,回到格物工坊最核心、最隐秘的区域。
那地方,恐怕连刘备本人都未曾踏足。
它可能隐藏在夏口城郊某处不起眼的山坳里,
或者干脆就在某个大型仓库的地下深处,入口伪装得天衣无缝,
守卫力量更是由玄镜台最精锐的内卫负责,层层设防,水泄不通。
进入那片绝对禁区后,石秀会独自一人,在只属于他的、配备了各种奇特工具和材料的核心实验室里,
点亮数盏用特制油脂燃烧、光线稳定的长明灯。
他会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密令,
用他那颗聪慧且专注的匠心,去揣摩、去理解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描述
——“强效燃烧”、“强附着性”、“抗水灭性”、“密闭爆炸”、“威力控制”……
每一个词,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充满挑战和无限可能的谜题。
他会立刻意识到,这项任务,绝非他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但他更清楚保密的重要性。他绝不会将完整的密令内容透露给任何人。
他会像庖丁解牛一般,将整个制造流程分解成无数个独立的环节和部件,
然后只召集格物工坊内部经过他长期观察、绝对可靠、且在特定领域拥有专长的极少数核心工匠。
或许,他会找到那位对各种矿石、草木、油脂的性质了如指掌,
如同老药师般的“材料师傅”,只让他负责按照极其苛刻的要求,
提纯特定纯度的硝石、硫磺,熬炼特殊粘稠度的桐油、松香,
甚至去秘密搜寻某些具有奇异特性的矿物粉末,却绝不告知这些材料最终的用途。
或许,他会找到那位技艺精湛、对火候把握妙到巅毫的“窑匠师傅”,
只让他负责烧制一批形状古怪、壁厚均匀、能够承受一定内部压力的特种陶罐,
或者打磨出能够紧密闭合的竹筒部件,却绝不说明这些容器将用来填充什么。
或许,他会找到那位心思缜密、擅长调配各种缓燃、速燃火药引信的“火药师傅”,
只让他负责研制几种燃烧速度稳定、作用时间精确到“息”的引信,
并进行反复测试,却绝不点破这些引信将引爆何物。
格物工坊内部,本就实行着极其严格的分级和保密制度。
这些核心工匠,可能常年累月都在各自的领域进行着看似毫不相干的研究和制造,
彼此之间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工作内容。
只有石秀,作为这个秘密工坊的总负责人,才能将这些分散的部件和技术整合起来,最终拼凑出完整的“杀器”。
我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夏口那个隐秘的角落,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灯火彻夜不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异的味道
——硫磺的刺鼻、松香的清冽、硝石的微涩、金属淬火的焦糊、药草熬煮的浓郁……
工匠们埋头苦干,神情专注而紧张。
石秀则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穿梭于各个工序之间,
时而仔细检查原料的纯度,时而反复测试半成品的性能,
时而与工匠低声讨论着某个技术难点,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每一次小规模的试制,都必定是在最严密的防护下进行。
或许是在深夜的某个绝对安全的试验场,或许是在特制的、加固过的密室内。
每一次意外的炸响,每一次失败的燃烧,都会让所有人的心悬到嗓子眼,但紧接着,又是更深入的研究和改进。
“九阳引火膏”的粘稠度如何控制?
怎样才能让它遇水不灭反而燃烧更旺?
封装的陶罐或皮囊如何在投掷或箭矢撞击时恰到好处地破裂,而不是提前失效?
“霹雳子”的黑火药配比如何达到最佳平衡点?
外壳的强度要如何设计,才能在内部压力达到临界点时瞬间爆裂,而不是变成一个闷响的“哑弹”?
引信的延迟时间和可靠性如何保证万无一失?
这些难题,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石秀和他的团队肩上。
但正是这些挑战,更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和创造力。
他们手中的,是主公的信任,是改变战局的希望,更是他们毕生所学的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夏口的回响,虽远隔数百里,却仿佛就在耳边。
那不仅仅是工坊里的叮当声、炉火的呼啸声,更是忠诚与智慧的共鸣,是匠心承载使命的誓言。
石秀,元直,拜托你们了。
将这跨越千年的智慧火种,在这汉末的乱世中,锻造成足以焚毁敌焰、震慑强虏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