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之行，目的有四，完成其三，唯有侯伟，似乎仍未下定决心。
机会已给，不必多言，返回虔州路上，秦青川更多的是闭目养神，是复盘思考。
沈毕和霍庭几人，忙着在辽东收尾。
当初他们以为毛熊变大毛，已然是极限，撤走大半资金，如今再看，后面余威，更加汹涌澎湃。
‘安澜’基本已定，下面便是循序渐进，逐步落地。
‘炼土’费神伤神，好同志普林斯顿能不能帮忙，心里没底。
稀土是战略物资，欧美允许华国精细化么？
不确定。
曾经顶在最前面，心腹大患骤然轰塌，矛头会不会调转？
说不准。
而且，行业‘伤筋动骨’大手术，能否化成沃土？
不清楚。
有时候，有些事，真不是想做，便能做到最好。
老葛筹备半年多，应该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李正毅能否摆正立场，在寻矿县牵引刘系更多精力？
......
秦青川不知道，心心念念的李正毅，在寻矿县一周时间，经历可谓是神乎其神，精彩纷呈，如有天助。
第一天。
率督导组，抵达寻矿县。
柳烈忠带着四套班子，在县界迎接，场面异常隆重。
晚宴安排在县里最好的酒店，规格远超标准。
柳烈忠姿态放得极低，一口一个‘李秘书长指导工作’、‘寻矿县全力配合’，席间更是不断敬酒，试图拉近距离，营造‘和谐’氛围。
第二天。
县委会议室，柳烈忠主持汇报会。
首先‘沉痛’检讨。
“尾矿库附近村民，反映的污染和补偿问题，暴露出县委县政府，在民生关怀、基层治理上，严重不足，和官僚主义作风，我作为班长，负有不可推卸领导责任。”
先认错，定性为工作作风问题。
紧接着，痛心疾首表示。
“段途同志作为分管副县长，对群众疾苦麻木不仁，对环保政策落实不利，监管严重缺位，是造成此次事件直接责任人，县委已责令其停止检查，深刻反省。”
抛出‘卒子’。
再然后，跃进矿区钱友德，‘声泪俱下’汇报，矿区如何‘疏忽管理’，导致少量渗滤液外排，以及‘个别’工作人员，在补偿款发放上，存在‘拖延’和‘克扣’行为，已‘严肃处理’。
简单几句话，将污染轻描淡写，责任推到基层。
最后，柳烈忠呈上厚厚资料。
《关于跃进矿区周边环境污染，及补偿问题初步调查报告》、《涉事人员处理意见》、《污染治理及补偿落实方案》......
资料‘详实’，数据‘清晰’，处理‘果断’，方案‘周全’，更是恳请督导组‘审核把关’。
好一出大戏，李正毅看得啧啧称奇，却不动声色表示，督导组会认真研究，并实地核查，最后郑重要求：
提供原始记录，补偿款发放明细、污染检测数据、矿区生产台账、尾矿库管理登记等；
安排与村民代表，单独座谈，与‘被处理’的段途副组长，以及矿区相关人员谈话；
随行专家团队，要实地勘察污染源，尾矿库，做出评估；
......
第三天。
柳烈忠从容应对。
以‘年代久远’、‘管理混乱’、‘部分遗失’为由拖延，最终提供，经过筛选、修改、甚至伪造的‘副本’。
类似宏通运输异常运费，和敏感文件，如后山盗采记录，被刻意‘遗漏’。
‘村民代表’座谈，来的是秦青川见过的老演员，说辞与当初高度一致，甚至排练痕迹更重。
当询问具体损失细节、补偿落实情况，往往语焉不详，甚至前后矛盾。
李正毅要求接触更多、更分散村民，柳烈忠以‘农忙’、‘交通不便’等理由推脱。
专家勘察，全程有县里大批人员‘陪同’，美其名曰‘保障安全’、‘提供服务’，实则监视、干扰。
甚至，当晚，柳烈忠紧锣密鼓，进行最后‘清理’。
亲自监督，动用重型机器，将后山盗采点，用矿渣和泥土掩埋、平整，伪装成自然山坡，秘密运输通道，则被碎石封堵。
严厉警告，甚至威胁知情人、矿工、运输司机、邹家兄弟核心成员，以及参与盗采骨干，暂时离开寻矿。
第四天。
与段途谈话，异常艰难。
段途承认官僚主义，疏于监管，对污染和补偿问题，负有主要责任。
但问及具体细节，特别是补偿款被克扣去向、污染为何长期存在、是否有内情，要么推说不知情，要么沉默以对......
督导组更是发现材料造假，根据‘治理方案’，对比现场勘察情况，推断严重夸大处理能力，实际设备简陋，根本无法达到效果。
‘村民’说辞，更是疑点重重，有的人，名下土地根本不在受影响区域，补偿款签名笔迹雷同，账目显示足额发放，但询问具体农户，却大多表示未收到，或者只收到部分。
尾矿库矿渣数量不符，根据矿区汇报年产量、矿石品位和选矿工艺，结合实际容量和库内矿渣现状，估算出理论矿渣量远超库存量，缺口巨大。
钱友德解释自然损耗，早期处理，显得苍白无力。
隐秘通道痕迹，尽管被掩盖，但督导组在附近土壤中，提取到高浓度重金属残留，和新鲜车辙碾压痕迹，证明近期仍有频繁活动。
一切的一切，欲盖弥彰。
第五天。
柳烈忠反击，召集督导组、县委相关领导开会。
“真没想到问题如此严重，段途同志竟然欺上瞒下到如此地步，连给我的报告都是假的，这是严重渎职和欺瞒组织。”
说话间，出示几份新发现的段途签字文件，证明其授意矿区瞒报污染、篡改数据、克扣补偿款中饱私囊，并声称有群众举报，其收受贿赂。
更是拍案而起。
“县委绝不护短，提议对段途双开，并移送司法机关。”
说着，满脸沉痛，看向李正毅。
“李秘书长，这是我的严重失察，我向地委、向督导组做深刻检讨。
但请相信，县委有决心、也有能力，清除段途之类害群之马，我们会以此为戒，彻底整改，这是县委最终处理意见，请督导组审阅。”
重新递上，新的《处理决定》和《整改承诺书》。
在李正毅低头查阅时，‘诚恳’表示。
“督导组同志们辛苦了，段途问题已经查清，县委拿出彻底处理意见和整改方案。
我相信，在县委领导下，寻矿县定能妥善解决好此次事件，给地委和群众满意交代。
李秘书长，您看......督导组是否可以......”
意思很明显，替罪羊有了，处理意见有了，整改承诺也有了，你们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