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吃完饭,餐厅正对着落地窗外的小沙发上,周玥脑袋枕着季云深的西裤大腿,蜷成一只小猫,视线落在外面草坪的星辰点灯上。
季云深像跟她说故事一样,蒲扇般的手掌揉着她的黑发,不经意说着。
总结:“......所以,白家的家产算是拿命换来的。”
他说了许多,从季家说到了白家。
周玥水润的眼睛闪了闪,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的知道他从前的生活这么惊心动魄。
听他说最初季家:“我的祖父你知道吧?”
周玥脑袋摩梭着他的裤腿,软软点头:“知道。”
再不知道,新闻也会看的。
触不可及的人,原本跟她这种平民百姓不会有半点交集。
季云深继续说,手里还有闲情剥着巴旦木:“当年正是祖父和落败的沈家那位斗争最厉害的时候,老二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的。”
巅峰权利之争,古往今来都是暗潮汹涌,一将功成万骨枯。
周玥历史学得好,不用季云深描述,也能想象到当时局势多么紧张。
他的二哥季云敬出生的时间段可真是挑得不好。
“我的父亲跟上一位季夫人、朱女士,夫妻情深,可偏偏遇到那种时候,朱女士怀孕七个月,局势动荡,动了胎气,早产。”
周玥不太懂女生怀孕的事,但上网的多,懵懂悟了悟。
视线从他那双剥皮的手上挪开:“哦,所以先生二哥是早产的。”
都说早产儿聪明,周玥从不怀疑季云敬的智慧。
而季云敬之前跟季云深斗,总落下风,不是他的能力问题,是他太急功近利了,而季云深也能装。
只不过这不关周玥的事。
季云深“嗯”了一声,重点不在于季云敬早产,他父亲更偏爱季云敬的原因,是因为母亲。
他淡淡将剥开的果肉丢进盘里,就好像玩似的,跟他讲的故事一样,没什么情绪波动。
“由于早产,朱女士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又得抑郁症。偏那时候祖父和外祖父结识,需要白家的支持。”
“外祖父有个独女我的母亲,待嫁年龄,天真无邪,对我的父亲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季云深突然停了,像是对情感的嘲讽般,改口:“不对,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就挺倾心我的父亲。”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不相信命定姻缘。
季云深这人吧,缘份的话他暧昧的时候常说,但放到自己身上,他打心底绝对不信。
周玥不反驳他,顺着问到:“这么说,该不会因为先生的母亲,导致朱女士和先生的父亲离婚了吧?”
话一问,沙发上的人出奇地安静,沉默又沉默了好一会。
突然寡淡的轻笑道:“不是离婚,是死了。他们说的。”
他们,周玥不知道指代的是谁。
大概猜,是季家人,他的父亲、他的兄长,甚至那些亲戚长辈都这么说。
都说是因为季云深的母亲横插一脚,而祖父为了白家的支持。
强迫他的父亲跟他的母亲在一起,导致朱女士的死亡。
据他们说,因为季夫人的痴缠,朱女士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祖父命令季政清将朱女士送出国去修养。
这一去,才半年时间,朱女士身体每况愈下,刚好碰上国外当地严重流感肺炎,朱女士被感染治疗无效身亡。
那之后没有多久,他的父亲就娶了他的母亲。
而母亲嫁到季家后,知道自己不讨喜,所以总是不停的带着自己的嫁妆去讨好季家人。
有道是拿人手短,那些亲戚长辈们也慢慢接纳了季夫人,可心里的怨气没地方发,便发到了后来出生的季云深身上了。
季云深才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恨屋及乌,自然讨厌他。
这也就是,他幼时被送到外祖父白家去养的原因。
也正因为去了白家,白家的家产继承也惹出了要命的风波。
周玥听完这前半段故事,从沙发上直接跳了起来,跪坐着义愤填膺:“这不公平!”
别人的事,她总能打抱不平。
季云深好笑,抽手,不再剥果肉,取了湿巾擦了擦,抱着手侧沙发一头看她:“哪里不公平?”
周玥郁气,直言:“说句大不逆的话,先生的父亲不公平。他一遍一遍的疏远你,也许也并不是完全讨厌先生的母亲,而是......”
“为了抚平他心中对朱女士的愧疚,对前一段婚姻的背叛找一份心安理得。否则他要真铁了心挚爱一人,就不会送朱女士走。”
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完,周玥的脸蛋因为激动吹出了红扑扑的颜色。
季云深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小姑娘幼时的经历让她平常总端着一丝比同龄人成熟的心境,这会儿难得露出她本身真挚的眉眼。
不过很快,周玥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猛地捂住嘴:“先...先生,我好像失言了。”
那怯怯的表情,像是受惊的小鹿,惹得季云深发笑。
顺着她,他嗔了她一眼,笑斥:“你大胆。”
敢怎么去揣测他的父亲?那个现在趋近于位于他祖父当年位置的人。
周玥猛地打了个激灵,手臂上一颤都出了鸡皮疙瘩。
下一秒想道歉,被他往她身侧一挪,一把抓了过去,脑袋撞进了他的怀里。
听他揽着她的后背发笑:“就你自己的感情你都搞不明白的人,怎么敢去评价上一辈的恩怨?”
周玥脑袋埋得更深,使劲摇了摇头:“我...我不敢了。”
确实不敢了,这话也就说给季云深听听罢了,要是说给外人听了,她估计死定了。
不知不觉像是哪里变了,她在他面前连季领导的坏话她都敢说了,而隐隐的她居然早预感、他不会真的怪她乱说。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服,说什么她搞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哪搞不明白了?
就好像在骂她,喜欢个人都喜欢不明白似的。她理论知识挺强的。
季云深抬着她的下颌,将她迫起头来看着自己:“玖玖,那你说说,如果我也处于我的父亲当年那个境遇下,我会不会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