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柚睫毛轻颤,伸手拉住了陈云言的衣角,“二哥......”
陈云言神色缓和了些,“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去教坊司?二哥派人送你过去。”
裴柚看一眼两人,自觉他们是有话要说的,于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一双水亮的杏仁眸子,视线微微向下,似在出神,只是跟着陈云言派来指路的宫女一味地走。
“小姐,教坊司到了。”
听到提醒,裴柚抬起眸子,对行礼告退的宫女弯了弯唇,整理了一下心情才进去。
姜丞相一把老骨头,已经听到了裴柚过来的消息,远远见着了有人一只脚跨进了门,就马上迎了上去。
只见来人一身银朱色衣衫,头上黄金鸾鸟簪子雕刻得栩栩如生,裴柚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下意识抬眼。冷冷的目光顺着脚步声,一直望到了刚抬脚想小跑过来的姜尚书。
姜尚书被这一眼看得僵住,下意识就腿脚一软,双手搭在胸前送出去,身子一下子弓下去,“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裴柚刚看清人,就收敛了眸中的冷色,只见这位上了年纪的姜大人,朝自己的方向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
裴柚左瞧右瞧,扭过头去没看见有别人。于是迈着步子靠近姜大人,弯下身子小声道,“姜大人,长公主是谁啊?”
姜辰行礼的动作不变,脑袋却抬了起来,正好与面前一双清澈又满是疑惑的杏仁眸子对视上。
方才一晃而过的,满是森然冷意与杀气的凤眸,与面前这双圆润亲和的杏仁眸子对上,姜辰手忙脚乱地收回了架势,半晌轻咳一声,“原来是裴小姐啊,刚才老夫看差了。”
裴柚瞧见姜尚书不算自在的神色,突然起了点好奇的心思,“姜尚书将我看成了谁?长公主是谁?”
姜尚书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天知道他刚看到裴柚时有多心中一紧,当年被太平长公主支配的恐惧感还弥漫在心头没有消散。
如今再看,裴柚只是换了一个颜色的裙子罢了,却在那一瞬间与太平长公主如此相像。若不是传闻中,太平长公主只有一个儿子,姜尚书都怀疑裴柚是她的孩子。
“佛曰:不可说。”姜尚书十分谨慎地闭口不言,摇了摇头,眼神却一副希冀模样,巴不得裴柚再接着往下问。
谁知裴柚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弯弯的小梨涡,乖巧得很,“好啊,那我不问了。”
裴柚忽视姜大人伸出来挽留的手,转身就走,边走边掰着手指数,“哎呀呀,今天还要盯着献惊鸿舞,好忙好忙......”
姜尚书清了清嗓子,走在裴柚身侧,“哎,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裴柚瞧他一眼,双手抱臂目不斜视,“姜大人不用为难,您不想说,难不成小女能逼您说吗?”
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姜尚书自讨苦吃,碰了一鼻子灰,“太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太姑姑,与太上皇同辈,在我朝大一统之后就隐居山林,销声匿迹了。”
怕裴柚不听了,姜尚书三言两语概括全篇。
裴柚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姜尚书。正当姜尚书以为裴柚会说出什么有关太平长公主的线索,但是没想到小姑娘沉吟了一会儿,“功成名就就隐退名山,太平长公主真是高风亮节。”
注意点不应该是在这里啊,姜尚书不赞同地看向裴柚,“要是太平长公主高风亮节,那世界上就没有清高的人了,想当年她可是带走了半个国库......”
裴柚听到“半个国库”的字眼眼前一亮,悄悄嘟囔一句,“吾辈楷模啊!”
姜尚书没有听清,只是见着裴柚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忽然自己就眼明心亮了,这小丫头肯定是心里憋着什么大秘密,才在这里装疯卖傻。
于是拍着裴柚的肩膀连声道,“好好好,老夫懂了,后生可畏啊!”
裴柚怀疑的小眼神留在姜尚书身上久久不动,半晌才转正了身子对姜尚书道,“姜大人,您是不是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裴柚细白的手指头伸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现在,这里不太清楚?”
在朝堂上被尊敬了后半辈子的姜尚书,鲜少见过这么大胆的后辈,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道,“好了,老夫都懂,你不必苦苦强撑着伪装。”
裴柚嫌弃地看神神叨叨的姜尚书一眼,扯了个要去看惊鸿舞排练的借口就要走。
“那主舞的人选,定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裴柚的神情一时间低落下来,“锦瑟的死事发突然,惊鸿舞难度这样大,现在就只有我上去顶替一下了。”
姜尚书叹了口气,若是裴柚上去顶替,别管事实是什么,旁人就会觉得是裴柚用计害死了锦瑟,谋取主舞的位置。
“没有别的办法了?”
裴柚余光中瞥到门框边上一晃而过的一片衣角,杏仁眸子中满是认真,“确实找不到了,就算陛下因故推迟了一天,还是很难找到能够替补的人。”
裴柚叹了口气,带着满满的无奈,“只能我来顶替了,惊鸿舞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我不能亲眼看着它不完美啊!”
娇软的嗓音中满是无可奈何,让人闻者伤心,姜尚书没想到裴柚就算冒着做实莫须有罪名的风险,也要让惊鸿舞落下完美的帷幕。
真是感动啊,姜尚书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抬手就擦了擦眼泪,“哭了你了孩子。”
余光中那一抹衣角离开,裴柚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看着面前的姜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特意往旁边站了站,小心被他的眼泪攻击到。
“那啥姜大人,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哈。”
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常待的练舞殿中。
与郭清佳打了个照面,裴柚笑盈盈地抬手跟她打招呼,在错身经过她旁边时,郭清佳声音低低的,“小姐,您看了......那封信吗?”
裴柚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下意识就去摸了自己的袖带,半晌后转过身来,欲哭无泪地说,“好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