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顿时被这无声的奢侈震惊了。
但,挺好,红楼梦吃茄鲞还要用二十只鸡来配,她每次用一次性的月事带,就像自己这简朴的木簪一样,很朴素了。
每次上厕所都还要用一块细绢呢!
但若要拒绝,她是半点不拒绝的。
在这个妇科病极其难治的年代,有风险的事她一概不要做。
因而她笑了笑,也点头了。
心说与其在这里费尽心思的琢磨怎么节省,还不如抓紧催催工序——宣纸做不出来,卫生纸总能试试的。
正说着呢,黄门来报,章台宫送赏的来了。
那顶金丝绿松冠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实在的,并不大,不是那种将全部头发拢在里头的硕大发冠,更像是精精巧巧一盏金丝与玉蓝色攒成的艺术品。
玉化蓝的绿松石油润如玉,不带一丝铁线与暗沉,围边镶嵌的金丝纤细,藏在蓝色中若隐若现,使得整个发冠也像是绿林潭水边,一片自由飞舞的蓝色蝴蝶……
与之前的四神黄金冠相比,要显得更浪漫。
这样一顶花冠啊……
饶是秦时自认审美比不过服彩,也仍是要问问:“戴这样的发冠,是不是衣服要穿素色才好?”
服彩也满心激动:
“不仅要素色,且还不要别的装饰。”
否则多一分显得累赘,少一分不够大气!
啊呀!这正跟她要裁制的黑色衣衫相配啊!她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再多看,急匆匆又退下了。
而秦时收下赏赐,此刻正拿着它爱不释手地看时,却听医明前来:
“秦君,太医院处,罪役辛求见。”
她一愣:“辛……不是还在病重?”
她是有许多事要做,但不至于压榨人到这个地步啊!
医明仍是回禀:“他昨日便退热了,今日一番休养,精神尚算不错,膝盖的伤也正在痊愈。”
“因此,听闻秦君有命,便第一时间前来拜见主君。”
似他这等人,在铁官工坊缺医少药都能熬过去,如今有食有药能歇息,自然越发能显出精神来。
如今大好机会,辛原本应该抓住机会,好好修复身体。但他深知——贵人的垂青,向来并不会等待许久。
他现在要做的,是第一时间让贵人用上。
或者,记住自己的有用。
因而哪怕膝盖的伤处仍旧痛楚,辛却也仍然叫人搀扶着,一路来到了南宫。
但这些打算,秦时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对方既然带病想见,那定然也有一些好结果导向的筹码。
她沉吟一瞬:“既如此,允他来见吧。”
……
辛很快就被带上了殿。
如今已入暮夜,南宫处的人鱼油灯火灿灿,与殿内幽幽凉气交织,过于明亮和舒适的环境,都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而后立刻下跪:
“罪役辛,拜见贵人。”
手触地面时,同样青石板是冰凉的。
他心中再次庆幸——如今的冰,都是冬日才采集切割,而后千里迢迢运到咸阳宫冰窖中的,其实量没有那么大,也不会用之不竭。
可这位贵人此处的宫殿,明明四处蒲苇帘还在因外头蒸腾的热风而微微拂动,殿内却格外清凉——按这个用冰的量,定然十分得大王信重!
想到此,他不由也头触地面,信心大增。
而秦时看他一眼:“起来吧——给他备椅子。”
辛的膝盖前几日都要跪废了,但罪役身份却又让他面见贵人时,必须跪下。
再这么折腾下去,秦时身边的全能秘书不一定有,轮椅秘书,恐怕姬衡第一时间会忍不了了。
侍从们迅速抬来南宫渐渐增多的座椅,搀扶他坐在上面,辛从未有过这样古怪的坐具,哪怕他还没有问罪时也未曾见过。
此刻,刺痛的膝盖终于微微放松。
他额头有着涔涔汗水,姿态却仍旧努力从容:
“多谢贵人。”
秦时看着他——大约是被侍从打理过,他如今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整个人的情形却已不复当日落魄与狼狈。
仔细看时,竟还有两分书卷气。
“你急着求见我,所为何事?”她缓缓问道。
辛拱手低头:“回贵人,小人只是膝盖有损,仍能执笔书画,为贵人办事——还请贵人吩咐。”
否则他这样的罪役,日日安躺太医院中,实在坐立不安,内心焦灼。
还有墨……墨他那样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他当初瞧对方赤子心性,因而没有下狠心教导。
如今,却已然放心不下了。
秦时笑起来:“你是在担心墨是吧?”
她看起来格外温和,与那日在铁官工坊所见又有不同。
但辛从不敢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因为生杀予夺,也常在他们的玩笑之间。
因而只重重低头。
秦时却不在意,只是吩咐道:“给他备桌子,笔墨缣帛。”
而后才道:“墨说你尤擅书画,又略通工匠事。他之所想,借由你之手笔,尽能呈现于纸张。”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简单描述一物,由你来试着能不能画出来吧。”
“若当真能画出来,那你的选择,就要多出很多了。”
贵人有吩咐,自然也是给予机会。
辛看着静静在自己面前展开的布帛,此刻拿起毛笔,却并未第一时间提笔蘸墨,只稳稳说道:
“请贵人吩咐。”
一时间,秦时心中有千万种要做的物品,但她思来想去,第一件要做的,却与自己本来的想法八竿子打不着。
但,就是这个了。
“这样东西我先简单描述,若是形容不精准,我也先草草画上一张,你来做参考——像一柄巨大剪刀,但前端却不锐利,更像是羹勺那样宽大,微微向内凹陷……”
这描述的略有些笼统,但辅助着秦时并不精湛的画技,关键部位却也表现的明明白白。
辛在刚听时,确实眉头紧蹙,十分难拿捏。
但看到他画的那张图后,却立刻提笔蘸墨:
“辛暂且一试。”
虽然身上苦痛,重病刚退,但他持笔的手却稳稳的,龙蛇舞就,顺畅自然。
只偶尔又在某处补充描画,不多时,一张简略的图便在缣帛上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