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红耳赤,“陛下您这是不讲理。”
“敢说出心里话,朕倒敬你是条汉子。”
君长珏笑道,“但朕还真就比你更懂道理。你只知凤袍只能由皇后穿,觉得隋怜只是妃位配不上这身衣裳,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人愣着,他忘了什么事,又说错了什么?
隋怜身为后宫妃嫔难道还能不守后宫的规矩了?
“你忘了,隋怜她不只是朕的妃子。”
君长珏嘴角的笑意忽然褪去,难得的正色起来,眸光也像刀刃一般凌厉,“她还是庇佑大庸的神女,是你们在场每个人都该虔心跪拜的圣人。”
“就凭她为人间做的事,她只是穿一身绣了凤凰的衣裳,又有何不妥?她就算要穿龙袍,朕也该脱下来给她,因为这是人间欠她的。”
“只是神女对这人间帝王的权力没有兴趣而已,她不争不抢,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不敬她!”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近日来京中私下疯传隋怜其实不是神女而是妖女之说,在座之人中有不少都暗地里对隋怜颇有微词,觉得她就是个会些妖法的红颜祸水,而君长珏身为九尾狐太过好色被她迷惑,早晚会危害到国运。
但现在君长珏居然说,他们每个人都受了这女人的庇护和恩赐?
还说什么人间欠了神女,他们怎么就欠她的了?
他们都是爹生娘养,受过天地恩惠,何时受过隋怜的好处?
隋怜不仅没给过他们好处,还拉上整个人间得罪了天道!
就算天道仁慈大义,也经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再这样下去,必有天道降罚于人间的那一日,到时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她连累!
忽然间,另一名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朗声道:
“陛下,在臣子们眼中,隋氏只是您的嫔妾。您要封她为妃还是如何,这都是后宫之事,臣子们无权干涉。但陛下若是要推崇她为神女,还要把治国的大权交给她,那就恕臣子们不能顺从了!”
君长珏微眯着眼看了他片刻,轻笑着问,“你是陈家人?”
他仰着头,字正腔圆道,“臣是陈家霖字辈传人陈霖泽,奉老国师之命代表陈家前来赴宴!”
隋怜原本一直没说话,此时却盯着他的眼睛道,“老国师人呢?本宫递给你们陈家的请柬上分明写了,一定要他老人家亲至。他不肯露面也就算了,怎么只派了你一个庶出的旁支来?”
陈霖泽被她点出自己庶出旁支的身份,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阴沉。
席上众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变了。
就连赞同他刚才那番言论的人都在心中腹诽,你们陈家倒是有意思,德高望重的老国师不肯来得罪陛下,嫡出的子弟也不来,倒是让一个人微言轻的庶子过来高谈阔论,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原本想要响应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陈霖泽不尴不尬地站着,仿佛成了跳梁小丑。
他神色阴冷,嘴角却勾出了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缓缓说道:
“诸位高贵的大人无非是觉得我不过一个陈家庶子,身份不够高贵手中又未掌权,着实不配在这里说话。”
“可你们从未想过,大庸之所以会落到妖族手里,正是拜你们这群愚昧又傲慢的蠢货所赐!”
“大庸的命运差点就断送在了你们的手里,幸好人间还有尊主这样的圣人主持公道,他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活路,那就是得道成仙,永远脱离这个注定要灭亡的人间地狱。”
“至于你们这些蠢货,呵呵……”
他阴恻恻地笑着,目光扫向身边人的后背。
那人的后背上赫然贴着一张单薄的纸片,在他的注视下,纸片伸出手脚长出脑袋,露出和他同样阴毒的微笑。
不知是这一个人背上贴了纸人,在座的所有宾客都是如此。
纸人贴在他们的备上,用纸手狠狠掐住他们的脖子,掐得他们的面色都涨为了青紫色,而他们却浑然不觉,仍然直勾勾地盯着陈霖泽。
陈霖泽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扭曲,他仰头看天,亢奋到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
尊主说过,只要他把这件事做完,他就能成仙了,他就能飞升了!
隋怜望向了陈霖泽的后背。
他的背上也趴着一只纸人,那纸人咧开猩红的嘴角,笑得十分欢喜,它的双手用力地掐在他的脖子上,明明是纸糊的手指却力气大得出奇。
陈霖泽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可他对此也毫无感觉,仍用无比狂热的眼神仰望着头顶那片天。
隋怜皱了下眉,站在她身旁的君长珏低声道:
“再由着纸人这么掐下去,这些人都会断气的。他们之中也有无辜之人,不能让他们都死在这里。”
隋怜抬起眼眸,偏过头看着他。
兴许是眼前这一幕场景太过诡异,君长珏的神色略有些凝重,可他的面容仍然美艳绝伦,与她平时看到的无异。
可她看着这张脸的眼神却是冷的。
“你不想救他们吗?”
君长珏察觉到她的沉默,他转过头也盯着她,“听朕的,先出手把这些人救下,之后朕会帮你揭穿天道操控老国师给他们洗脑的阴谋。”
“这些凡人虽然愚昧无知了些,可他们也不是真就不识好歹了,而且有朕在,朕一定会让你成为真正被万人敬仰的神女……”
隋怜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她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背上。
如她所想,君长珏的背上也趴着一只纸人。
这只纸人比其他的许多只都要精致得多,它通身上下都是奢侈的金缕纸,被装扮得浓墨重彩,君长珏绝色的五官也被勾勒得惟妙惟肖,简直就是艺术品。
可它一双用朱砂勾出的眼睛却少了他肆意热烈的神韵,反而显得阴邪鬼祟。
隋怜忽然轻声笑了,“仿品就是仿品,到底拙劣。”
君长珏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出手毁掉他背上的纸人,她的身影好像忽然就在原地定格住了。
君长珏变了脸色,他朝隋怜伸出手,可他的手指却径自穿过了她的身子。
然后,她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如同泡沫般消失了。
“障眼法?”
他神色骤变,脸上的神情变得和他背上那只纸人一般阴毒,双眼也变为朱砂的颜色。
“隋怜,你在哪里?”
“有人在用很厉害的邪术,整个皇宫都化作了鬼域,朕的力量也被压制了,你快回来!”
“隋怜,你要见死不救吗?你连朕也要抛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