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教学楼的走廊里。
一个个穿着迷彩服的学员，顶着国宝同款黑眼圈，眼神涣散，梦游一样朝着各自的教室挪动。
郭飞揉着惺忪的睡眼，左手拿着个肉包子，右手还抓着一本厚厚的《军事运筹学基础》。
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在一个地方还特意折了个角。
上面用黑笔大大地写着几个字——“线性规划在兵力分配中的应用”。
显然，昨晚陈宇的命令，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说……副班长……课代表！”
他三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苏铭，声音有气无力的。
“商量个事儿呗？”
郭飞的脸上挤出个讨好的笑容。
“你看啊，我昨天晚上又是叠被子又是背书，实在太累了。”
“我就想今天这门《军事运筹学》，能不能……请个假？”
他把“运筹学”三个字念得一波三折，充满了嫌弃。
苏铭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累的痕迹。
“不能。”苏铭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哎呀，别这么无情嘛！”郭飞不死心，继续卖惨。
“上次课，那个赵教官，讲那个什么‘兰彻斯特方程’……”
“我的天，什么平方律，什么线性律，听得我是一愣一愣的。”
“我感觉我的脑细胞，就跟方程里计算出来的敌我双方阵亡士兵一样，哗啦啦地成片成片地牺牲了。”
“再上一次课，我怕我这脑子就得提前报废了！”
他话音刚落，刘猛就从后面一阵风似的赶了上来。
他怀里抱着一摞写满了鬼画符的演算纸，脸上的表情比郭飞还悲壮。
“请假？你可拉倒吧！别做梦了！”
刘猛一把搂住郭飞的脖子，用力摇了摇。
“你忘了昨天班长是怎么说的了？”
“这门课，跟咱们的沙盘推演比赛是直接挂钩的！而且期末成绩也占大头！”
“挂了这科，咱们的‘决胜沙盘’比赛资格，说不定都得跟着泡汤！”
郭飞听了只觉得更累了，连声抱怨道：
“难啊，太难了！”
刘猛点头附和：“是啊，谁说不是呢！”
“话说你还记得这门课的第一节课不？”
他无奈又心痛地问。
“当时，赵教官走上讲台，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然后，他拿‘田忌赛马’的故事当引子，给我们讲什么是运筹帷幄。”
“我当时一听，嘿！心里那个美啊！”
刘猛一拍大腿，表情夸张。
“上等马对中等马，中等马对下等马，下等马对上等马，这不就是小学二年级就该懂的常识吗？”
“当时我就觉得，艾玛！这课也太tm容易了！”
“这简直就是为我刘猛量身定做的宝藏课程啊！”
“这学期的绩点和奖学金，稳了！”
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味当初那份天真的喜悦。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垮了下来，变得痛心疾首。
“结果呢？！谁能想到呢！”
“结果第二周，和蔼可亲的赵教官，他就图穷匕见了！”
“啪！一个ppt甩在大屏幕上，上面用加粗的宋体写着一行大字——‘对策论中的混合策略纳什均衡’！”
“我当时人就傻了。纳什均衡？那是啥玩意儿？”
“听着好像挺厉害的样子，是哪个部队新研发的秘密武器吗？”
“然后，就是一整版、一整版的公式。”
“什么p啊，q啊，还有那个长得跟倒写的A一样的西格玛……”
“各种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希腊字母，跟开了联欢会似的，在我眼前跳大神。”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那公式看得我眼冒金星。”
刘猛还在那痛心疾首地控诉着赵教官的“罪行”，郭飞则在一旁拼命点头，感同身受。
“可不是嘛！”
“自从上了这门课，我每次去食堂打饭，看到那排得整整齐齐的餐盘，脑子里都会自动跳出‘矩阵’两个字！”
“看到打饭的队伍，又是什么‘排队论’！”
“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被运筹学给彻底‘优化’了，优化得只剩下痛苦面具了！”
几个人唉声叹气，跟奔赴刑场似的，一步一步挪向军事运筹学的教室。
就在这时，前面一个抱着保温杯的男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我……我不行了……”
秦晓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里面泡的枸杞都仿佛在瑟瑟发抖。
“我昨天晚上预习了‘军事物流网络优化’那一章……”
秦晓的声音都哽咽了。
“我的妈呀！那些节点流量计算，什么最小费用最大流问题。”
“比咱们上战术课画那个地形测绘图还难！”
“我感觉我的脑子就是那个物流网络，已经被各种公式给堵得死死的了，彻底交通瘫痪了！”
他绝望地看向旁边的另一个同学孟德。
“孟德，你笔记做得最好，快！借我对对数……”
被点到名的孟德，闻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拉倒吧，兄弟！”
他摆了摆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那笔记，记到‘动态规划’那部分，就已经彻底成了鬼画符。”
“上面的字，估计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鬼画符都没这么抽象！”
“你找我借，不如直接去看苏铭那堪比教科书印刷体的笔记呢！”
孟德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样。
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人群里最淡定的那个人——苏铭。
苏铭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看着这几个愁云惨淡的活宝，他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运筹学是量化指挥的基础，没你们想的那么玄乎。”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稳，像一剂镇定剂，让众人躁动的心稍微安分了一点。
“以后咱们上了战场，指挥分队进行沙盘推演，里面的‘伤亡评估’、‘后勤效率’，全都要用到这里面的模型来计算。”
“这玩意儿学好了，才能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所以，都别慌。”
“现在想那些没用的也没用，就把老师上次课重点讲的那个‘对抗决策树’模型，在脑子里再好好捋一遍。”
“把每个节点的收益和概率搞清楚，就没那么难了。”
他话音刚落，郭飞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还捋呢？副班长，你可饶了我吧！”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表情夸张得像是正在遭受什么酷刑。
“我现在一听见‘决策树’这三个字，我这脑子里就全都是分叉的、打结的、乱七八糟的树枝！”
“感觉下一秒就要从我耳朵里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