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宋轻瓷会这般刚烈。
他有些欣赏,又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这个曾差点成为他女儿的女子。
他一直以为,萧允会那么重视她,只是因为他的执念。
现在想来,她也有自己的可贵之处在。
可惜,现在这份刚烈,不是他想要的。
“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那你弟弟的死活,你也不在乎了吗?”
宋轻瓷脸色微白。
想到萧允曾说的已安排人将煜儿转移,她心下又松了口气。
“是用我弟弟的死活要挟我,你是不是至少得先让我看到他。”
她相信萧允不会那么不靠谱,煜儿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谢将军脸色微沉,但还是挥了下手。
马上有人押着两个人进来,正是她此前寄居在城外的那家老妇,还有她店里的掌柜。
两人脸色都有些灰白,脸上也带着青紫,想来是被打过。
掌柜看到宋轻瓷,嘴唇还嚅动了几下,想要叫她的名字。
注意到宋轻瓷脸色变了,谢将军冷笑一声。
“你弟弟确实不在我手里,但这两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宋轻瓷咬紧了牙关,眼里出带着几分怒意。
“我实在没想到,堂堂镇远大将军,竟会变成今日这般草菅人命,残害百姓的人。”
“谢将军是要用谢氏一族,来为你的野心陪葬吗?”
他既然想要让自己留信,求萧允事后放过他们父子,放过谢氏族人,那就说明他并非毫无人性。
谢将军脸色冷沉。
“你少用言语激我,我会走到今日,皆因皇上所逼。”
宋轻瓷冷笑:“皇上派你们父亲来陇西,是让你们守卫边疆,保护百姓的。”
“可不是让你们与北渭勾结,发起叛乱,残害百姓的。”
谢将军有些不耐地打断她。
“你少废话,这封信,你写还是不写?”
宋轻瓷梗着脖子,语气坚决:“我不写。”
谢将军挥了下手,押着老妇人和掌柜的军士,已将刀横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宋轻瓷脸色微白,手指紧紧蜷起,面上还是一脸平静。
“杀你们的是谢将军,”她更正,“不对,他不配做将军,是谢震宽。”
“你们若到了地下,阎王问起你们的死因,你们就说是他以你们的性命为胁,逼我叛国叛民。我不愿意,他于是对你们痛下杀手。”
她笑了笑,面上毫无恐惧。
“当然,想必你们死后,我也会马上跟随而来。”
谢将军脸色铁青。
老妇人和掌柜却是一脸大义凛然。
“东家,你放心,我绝不会记恨你,我们是被奸人所杀,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宋姑娘,我到了地下,定然向也阎王爷告状,让他来把谢家人都带走。”
宋轻瓷有些欣慰地笑了。
“好,皇上已经在调兵了,我相信他很快就能送谢家人下地狱。”
谢将军额青筋暴起,直接夺过了下属手里的刀,当着宋轻瓷的面,砍下了两人的头颅。
瞬间,人头落地,鲜血飞溅,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两人的身体也软绵绵地落了地。
宋轻瓷本以为谢将军只是吓唬他们,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动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心中也怒意喷薄。
一低头,她就看到地上的两个头颅,上面两双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她深吸了口气,手指抓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咬着牙闭上了眼。
沾着鲜血的刀,很快横在了宋轻瓷脖颈上。
触感温热又冰凉,宋轻瓷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意。
“谢震宽,你要杀便杀吧,我死后,你最好将我的头颅直接送去给萧允,看他会不会破防。”
谢震宽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你以为本将军傻吗?将你的头颅送去,他没有顾忌,只会大开杀戒。”
宋轻瓷冷声道:“你休想用别人来胁迫我,这一年以来,我历经生死,什么也不怕。”
谢震宽看着她,拿刀的手骨节凸起,青筋毕现,脸色也有些复杂。
他不是没听过她的事例,一时间还真知该如何拿捏她。
旁边有人低声道:“女子总归是心软的……”
宋轻瓷睁开眼,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穿着青色长衫,手持羽扇,一副儒雅打扮,想来是谢震宽的幕僚。
“我若心软,又怎能活到现在?你不妨去打听下我的事迹,再下定论。”
“若是不信,不如直接屠了整座洵州城试试,看我会不会心软?”
“看看我不配合你们,届时天下人口诛笔伐,留下千古骂名的人,是我,还是你们?”
想用无辜百姓的性命威胁她,迫她妥协退让,绝无可能。
那人被宋轻瓷这番话震住,半晌都没再吭声。
谢震宽也看着宋轻瓷,脸色阴晴不定。
宋轻瓷垂眸看着依然横在脖颈间的刀,眼里精光一闪,伸手抓住刀刃,往自己脖颈抹去。
谢将军见状大惊,赶紧松了刀,一手攥住宋轻瓷抓着刀刃的手往外拉,一手掐住她下颌,迫得她脖颈后仰。
锋利的刀刃轻划过她脖颈,留下一条细细的伤口,很快便有鲜红血丝渗出。
谢震宽顾不得察看她脖梗上的伤,赶紧去掰她抓着刀刃的手。
只听“哐当”一声,宋轻瓷五指松开,手中的刀掉落在地,溅起几滴血花。
牢中众人都被吓到了。
谢震宽更是一阵后怕,满眼惊惧地看着宋轻瓷。
“宋轻瓷,你不要命了?”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有她表现出自己不惧死的决心,这些人才不会觉得她心软,不会对她动刑,也不会再抓旁人来威胁她。
从谢震宽的表情看,她这一步也走对了。
他看起来,比自己更怕自己死。
谢震宽看宋轻瓷一副坚决的模样,又气恼又无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片刻后,他捡起了地上的刀,插回了鞘中,又吩咐狱卒。
“找大夫来给她看伤。另外看紧她,别让她寻死。”
狱卒连连点头。
谢震宽看了宋轻瓷一眼,扭头离去。
牢房中的尸体很快被收拾干净,只是仍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大夫也很快赶来,替宋轻瓷看伤。
她的脖子和刀掌都被刀刃割伤了,但伤口都不深,只割出一道浅口子,很快就处理好了。
宋轻瓷在大夫替她包扎时,飞快地往大夫袖中塞了一封血书。
那是咬破指尖,撕了里衣写的。
“若是他日有其他军队入城,你可将此封血书交出,可保你一世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