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浴室中，蒸腾的水汽尚未完全消散，一片朦胧如梦幻之境。赵满满紧攥着吹风机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镜子里，烟雨裹着浴巾的曼妙背影映入眼帘，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宛如黑色的溪流，顺着她的肩头蜿蜒而下。
就在这时，吹风机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仿佛一道刺耳的警报，惊得赵满满手猛地一颤。
这突兀的声响，像极了漂流时那灌进耳朵里、令人胆战心惊的湍急水声，瞬间将她拉回到那惊魂一刻。
“我来吧。”烟雨察觉到异样，转过身，伸手想要接过吹风机，却冷不丁撞上赵满满通红的眼眶。那双眼眸中，满是未散尽的恐惧与后怕，像是藏着一场刚刚经历的风暴。
浴巾边缘的水珠，顺着光滑的浴巾缓缓滑落，“滴答”一声，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迅速洇出深色的圆点，如同在大地上晕染开的神秘符号。
赵满满死死盯着那些不断扩散的痕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突然一把抓住烟雨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隔着薄薄的浴袍，烟雨的掌心立刻感受到那剧烈的心跳，如同一只被困在狭小牢笼里、拼命扑腾翅膀的鸟，慌乱而急促。
“当时……当时我往妈妈那边游了。”赵满满声音颤抖，指甲几乎深深掐进自己的锁骨，仿佛要用这种疼痛来惩罚自己。
“我以为……以为先救起她，还能来得及……来得及救你……要是……要是你出了事，我……我会陪你一起的。”她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痛苦。
烟雨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与煎熬，顺着那剧烈心跳的节奏，轻柔地画着圈，试图安抚她慌乱的情绪。
“你膝盖上的淤青，是在礁石上撞的？”烟雨轻声问道，声音如同春日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赵满满的心田。
赵满满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准备好的剖白，像是被突然冻结，卡在了喉间。她怎么也没想到，烟雨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一句话。
烟雨却并未停下，她缓缓低下头，唇瓣轻轻触碰赵满满锁骨上方那随着脉搏跳动的血管，如同羽毛轻拂，酥痒而温柔。
“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特意帮我请了游泳私教。”烟雨的气息呵在赵满满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温热而湿润。“就是为了防止……”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赵满满的后颈，那里有救生衣带子勒出的红痕，触目惊心。“你以为我在挣扎，其实那些都是假像——我当时正游过去找你。”
浴室的镜面，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却神奇地清晰映出赵满满滚落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一声砸在烟雨的肩头。
那滴泪，像是承载着所有的恐惧、担忧与深情，沿着浴巾的褶皱缓缓滑落，最终消失在两人紧贴的肌肤之间，仿佛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傻瓜。”烟雨含住她的耳垂，轻笑出声，齿尖轻轻磨蹭着那敏感的软骨，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真要等到那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话未说完，便突然被赵满满汹涌的吻截断。这一吻，饱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彼此深深的眷恋，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灵魂。
不知何时，吹风机又“嗡嗡”地响起，那声音逐渐变大，盖过了两人急促的喘息。赵满满在轰鸣声中，微微仰头，咬住恋人湿润的唇角。
那一刻，她仿佛又尝到了漂流时灌进嘴里的溪水味道——原来那种清冽从未消失，只是被彼此的体温捂成了滚烫的深情，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绵延不绝。
吹风机的嗡嗡声渐渐止息，烟雨率先从浴室走出，轻轻带上了门。她一眼便瞧见赵妈妈端着一碗姜汤，正站在客厅，眼神时不时往浴室方向投去，满是担忧。
赵妈妈看到烟雨出来，赶忙迎上前，又看了看浴室的方向，轻声问烟雨：“满满情绪好一些了吗？”
烟雨顺着赵妈妈目光，下意识地也回头看了一眼浴室，轻轻叹了口气说：“好一些了，不过还是有点钻牛角尖。
刚才在浴室，她一直对漂流时没能第一时间救我这事耿耿于怀，不停地自责。她反复说着要是我出了事可怎么办，感觉整个人都陷在那种情绪里出不来了。”
赵妈妈神色忧虑，感慨道：“哎，你说这孩子玩的时候还好好，这回来的路上情绪怎么低落成那样，要不是你注意她的反常，我还以为是她生病了。我就觉得她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不像平时那么爱说话，原来是在为这事纠结。”
烟雨轻轻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说道：“可能是当时劫后余生，那一瞬间的恐惧和无助太强烈，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再加上她对你和我都感情深厚，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被迫要做出选择，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赵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心疼：“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也不懂得给自己松松绑。”
烟雨眼神里满是无奈，继续说道：“我跟她说了我会游泳，当时的情况没她想得那么危急，可她还是放不下。”
赵妈妈将姜汤放在桌上，拉着烟雨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担心，等会我跟她好好聊聊。这事儿啊，得让她彻底想通，不然心里一直有个结。”
正说着，赵满满从浴室走了出来。赵妈妈立刻起身，满脸笑容地招呼道：“满满，来，喝点姜汤，去去寒。今天漂流落水，可别着凉了。”
赵满满乖巧地走过去，端起姜汤，轻轻抿了一口，暖意瞬间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
放下碗后，赵妈妈拉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她先是轻轻揉了揉女儿还泛红的耳垂，又捏了捏烟雨的手心，这才开口：\"满满啊...\"声音像化开的姜糖，又暖又软，\"今天在水里那会儿，你是不是宁愿被冲走的是自己？这样就不用做选择了？\"
她说着轻轻握住赵满满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又牵起烟雨的手，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像小时候教满满玩\"叠手鼓\"游戏那样。要不我们现在就从不同角度讨论讨论这个千古难题？
赵满满一听，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妈，当时情况紧急，我真的是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烟雨顺势从包里摸出平板电脑，一边调出《民法典》婚姻家庭编，一边说道：“满满，既然说到这个难题，咱们不妨从法理角度探讨一下。
法律规定，成年子女对父母有赡养义务，这是明确的法律责任；而情侣关系目前不受法律强制保护。
不过在紧急避险相关规定里，救助近亲属属于‘超法规阻却事由’，司法实践中会酌情考量亲情伦理。从这个层面看，救妈妈似乎是法律责任。”
赵满满眨眨眼，一脸纠结：“所以……从法律上说，我就该救妈妈？但你对我来说，同样是最重要的人啊。”
烟雨看着赵满满，认真回应：“从纯粹法律条文来讲，你不救阿姨是违法的。但法律也并非完全冰冷不近人情。”
赵妈妈笑着摇头，慈爱地看着赵满满：“傻孩子，真到了那种危急时刻，哪还来得及用法条去衡量，人的本能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烟雨拨弄着被吹风机吹干的发丝，接着说：“其实在水里看见你朝阿姨游过去时，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连生育自己、养育自己的父母都能舍弃，又怎么能让人相信她会对伴侣忠诚呢？”说完，她转头看向赵妈妈，眼中满是真诚。
赵妈妈点头赞同，感慨地说：“我和你爸在你上大学后，一直担心你将来遇人不淑。但看到你刚才在水里挣扎的模样，还有烟雨为你的情绪这般担心，我就明白，感情可不是简单地用秤砣去比谁轻谁重。
而是你们愿意为了彼此，心甘情愿地成为对方的支撑。而且作为母亲，我心底更希望你救爱人，因为她会陪伴你度过往后漫长的岁月。”
赵满满紧紧捏着烟雨的指尖，凝视着烟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其实我后怕的，不是做出选择本身，而是害怕自己选了之后，看到剩下那个人失望的眼神。
我从来都没想过丢下你，就算真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但后来发现你们根本不需要我救，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拼命想守护的人，也同样拥有能托住我的力量。”
烟雨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掌心的擦伤，轻声说：“小时候学游泳，教练常说‘先学会在水面上浮稳，才有能力救别人’。现在我才深刻理解，真正的安全感，是我们都能在生活的风浪里站稳脚跟，然后再伸手去拉彼此上岸。”
烟雨轻轻握住赵满满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接着说道：“阿姨，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看似无解，实则反映的是满满对我们俩的爱都很深。但换个角度想，这也提醒我们以后遇到危险，得更冷静，相信彼此。”
赵妈妈赞同地点点头：“烟雨说得对。满满，这难题看似是考验你，其实啊，也是让咱们明白，一家人遇到事儿，要互相信任，互相依靠。就像今天，你以为我们溺水，其实我们是去帮你捡东西，这误会不就因为慌乱产生了嘛。”
赵满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妈，我懂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先冷静下来，相信你们，也让你们能信任我。”
赵妈妈欣慰地笑了，摸了摸赵满满的头：“那就好。其实啊，生活里像这样两难的选择不少，但只要咱们心里有爱，互相理解，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烟雨慵懒地靠在赵满满肩上，故意卖个关子，“这个千古难题的答案是——”
“救妈妈。”赵满满毫不犹豫地接话，语气坚定有力，“然后和女友一起游上岸。”
烟雨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眉眼弯弯：“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赵满满嘛。”
三人围坐在一起，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客厅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这场关于“救妈还是救女友”的讨论，不仅化解了赵满满的心结，更让三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充满了家的温暖与默契，而窗外的夕阳渐渐染红窗帘。
随着讨论的氛围愈发轻松愉悦，赵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笑着说道：“今天漂流的小意外，让我想起了我和你们赵爸爸年轻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去参加一个朋友组织的户外探险活动。
经过一条河，河水看着不深，但水流特别急。你爸爸走在我前面，突然，我一脚踩滑，差点被冲走。
你爸爸想都没想，转身就拉住了我，可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摔倒。被水冲出五六米，还好他反应快急时抓住了，岸边垂下粗枝，在朋支的帮助下。化险为夷。
上岸后，我特别自责，觉得差点连累他出事。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赵满满和烟雨都好奇地凑近，齐声问道：“说什么呀？”
赵妈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回忆道：“他说，在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我出事。
后来我问他，如果当时情况更危急，救我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命，他还会这么做吗？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救我。
其实啊，这和你们今天面临的情况有点像，在真正的感情面前，有些选择是出于本能，是爱驱使着我们去保护对方。”
赵满满听着妈妈的讲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紧紧握住烟雨的手说：“我明白爸当时的感受，就像我在水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不能失去你们。”
烟雨也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啊，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挚的感情体现。”
赵妈妈看着两人，眼神中满是欣慰：“所以啊，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一些看似艰难的抉择，但只要心中有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就像今天，通过这个难题，咱们把心里的话都说开了，感情也变得更深了不是吗？”
赵满满和烟雨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没错，妈\/阿姨说得对。”
这时，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橙红色，仿佛被披上了一件梦幻的纱衣。
赵满满看着窗外的美景，突然提议道：“妈，烟雨，这么美的夕阳，咱们出去走走吧，在这酒店待了一会儿，也该活动活动啦。”
烟雨和赵妈妈欣然同意，三人起身穿上外套，手挽手走出了酒店。
他们沿着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漫步，脚下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嘎吱”声，与远处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赵满满看着身边的妈妈和爱人，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她轻轻揽住两人的肩膀，感慨道：“感觉这一刻特别美好，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很多这样的时光，一起经历各种事情，不管是开心的还是困难的。”
烟雨抬头看着赵满满，眼中闪烁着光芒：“一定会的，只要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彼此理解，相互扶持。”
赵妈妈也微笑着点头：“对，一家人就是要这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咱们都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小径上留下了一串温暖的脚印，仿佛在大地上书写着他们深厚的情感故事，而这个关于爱与理解的故事，还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书写下去，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