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凛尘换上一身簇新的侯爵常服，在一堆或敬畏或探究的视线中，踏进了皇宫。
他今天的人设，是“忠诚可靠但涉世未深，能力出众却缺乏政治手腕”的少年英才。
这副壳子，最能让龙椅上那个老狐狸，以及他那两个“优秀”的儿子暂时放下些许戒心。
御书房内，檀香幽幽。
周渊端坐龙椅，神色莫测，仿佛能洞穿人心。
太子周承泽与三皇子周景一左一右，一个温文尔雅，笑容和煦，另一个英武挺拔，气场锐利。
“凛爱卿，朕让你统筹‘丝路新章’，可有信心？”周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凛尘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回陛下，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厚望。只是臣年轻识浅，经验不足，恐有疏漏之处，还望陛下、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不吝赐教。”
这话术，滴水不漏，既表了忠，又恰到好处地卖了弱。
（老狐狸，这是在敲打我呢，还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被前头那点“甜头”砸晕？）
凛尘心底冷哼，面上却是一片诚恳。
太子周承泽闻言，率先开了口，嗓音温润：“凛少主过谦了。父皇慧眼识珠，‘丝路新章’关乎国脉民生，非大才不能担此重任。”
“凛少主能从昔日困境中奋起，足见心性坚韧，智勇过人。日后若有任何需要，本宫定不吝援手。”他说着，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爱才惜才的好哥哥。
（不吝援手？是想看看我这潭浑水能摸出几条鱼，你好趁机下网吧？当我傻小子上钩呢？）
凛尘腹诽，脸上却挤出感激：“多谢太子殿下垂爱，凛尘铭感五内。”
三皇子周景也朗声接话：“凛少主年纪轻轻便担此重任，实乃我辈楷模。‘丝路新章’若能功成，于国于民皆是幸事。父皇此举，高瞻远瞩。”
“本王虽不善商贾之事，但若凛少主有所差遣，本王麾下，亦不乏可用之人。”他言语间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爽利，但那双眸子，却一直在凛尘身上来回刮着。
（可用之人？用来盯梢我，还是给我使绊子？你们哥俩这虚伪的德行，不去梨园行搭班子唱大戏，真是屈才了！）
凛尘心中吐槽能量爆表，嘴上却愈发恭敬：“三皇子殿下抬爱，凛尘惶恐。有陛下与两位殿下关照，臣定当鞠躬尽瘁。”
接下来，便是三人围绕“丝路新章”的具体细节，展开了一场“友好而热烈”的扯皮。
太子引经据典，从国策民生的高度阐述其重要性；三皇子则从边防军需、物资调度的角度补充，时不时强调“效率”与“安全”。
两人表面上兄友弟恭，言语间却不时给对方挖个小坑，又都默契地将凛尘捧在中间，仿佛他真是个手握重权，能决定天平最终倒向哪边的关键砝码。
凛尘全程保持着“认真聆听、努力学习、偶尔提出一两个‘不成熟’但‘颇具新意’”的建议。
他清楚，这两个家伙，此刻都在细细扒拉他，判断他的倾向，评估他的利用价值。
（演，都给爷使劲演。看谁先绷不住那副假面具。）
凛尘内心的小剧场已经连播了好几出狗血大戏了。
一个时辰后，这场“和谐融洽”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周渊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挥手让三人退下了。
刚出御书房没多远，太子的内侍便满脸堆笑地追了上来：“凛少主，我家殿下有几句体己话，想与少主私下叙叙，不知可否赏光？”
凛尘心中嗤笑，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殿下有命，岂敢不从。”
太子府的偏殿内，周承泽屏退了左右，竟亲自为凛尘斟茶，那态度亲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凛老弟啊，”他放下茶盏，语重心长，“父皇将如此重任交予你，既是信任，也是考验。这京城的水，深得很呐。”
“‘丝路新章’牵扯的利益太广，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老弟你虽然能力出众，但毕竟年轻，在朝中根基尚浅，若无强援，恐步履维艰啊。”
凛尘恰到好处地露出“忧虑”与“感激”交织的神情：“殿下金玉良言，凛尘铭记在心。只是……”
周承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本宫与老弟一见如故。若老弟信得过本宫，日后但凡遇到难处，只管开口。”
“本宫虽然势单力薄，但在朝中多少还有些人脉，定能为老弟排忧解难。”
（说得比青楼头牌唱得还好听，这是想把我死死绑在你的破船上，给你当炮灰吧？还“势单力薄”，你特么糊弄三岁小孩呢？）
凛尘心中明镜似的，嘴上却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纳头便拜：“殿下高义，凛尘……凛尘不知何以为报！”
好不容易送走了“情真意切”的太子，凛尘还没走出几步，三皇子周景的亲信校尉又“十分碰巧”地遇上了他。
同样是一番“推心置腹”的“善意提醒”。
周景的路数更为直接，他直言凛尘如今锋芒太露，容易招人嫉恨，尤其是在太子那边，怕是早就有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凛尘愿意，他三皇子府的大门，随时为“真正的朋友”敞开。
（好家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搁这儿演双簧呢？配合得还挺默契。都想空手套白狼，拿老子当免费打手使唤。）
凛尘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副“左右为难”又“深受感动”的复杂模样。
他将一个初涉高层政治漩涡，有些不知所措，又有点小窃喜的年轻权贵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他清楚，林凡那小子，早就将这两位皇子的派系构成、核心幕僚、惯用手段，甚至是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癖好都摸了个底朝天。
今日这两番“偶遇”，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正餐还在后头呢。
回到凛府，凛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身碍事的朝服扒了下来，随手扔给下人。
“少主，您这趟宫里走一遭，可真是……啧啧，精彩绝伦啊。”
林凡候着呢，那张脸上，戏谑的笑意都快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