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空气沉甸甸的,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灵儿那声尖叫的尾音还没散干净,刮得人耳膜生疼。她直挺挺地坐着,面皮扭曲,瞳仁缩成了两个黑点,死死地钉在空处。
“祂在看……祂在看京城!冲着……祭天台下面来的!”她嗓子破了,声音又干又哑,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瞬间灌满了屋子,阴冷,古老,蛮横,像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住。这寒意还在往外渗,穿透了墙壁。
凛尘脸色唰地就沉了,一步跨到周灵儿身前,体内真元自行鼓荡,硬扛那股子能把魂儿都冻僵的压力。
叶凌汐手腕一翻,几枚银针已经快如闪电地刺进周灵儿头顶几处穴位,试图摁住她快要炸开的精神。
“噗!”
周灵儿猛地喷出一口颜色发暗的血,身子一软,瘫倒在榻上,不动了,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昭示着人还吊着一口气。
“麻烦了。”叶凌汐收回手,指尖沾了点血,那血里混着不干净的气息,她眉头拧得死紧,“那东西隔空看一眼,就差点要了她的命。她血脉里的东西被勾起来了,又怕又恨。再来几次,人就没了。”
凛尘看着榻上进气少出气多的周灵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根子不除,她拖不了多久。没时间了。”
他转身回了自己那间密室,从储物戒里摸出两块玉佩。
一块是皇帝老儿赏的,触手温润。
另一块是阴月村弄来的,黑得瘆人,透着股子往骨头里钻的凉气。
皇帝那老狐狸在密旨里提过一嘴。凛尘试着把两块玉佩慢慢凑近。
嗡——!
两块玉佩几乎同时开始轻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皇帝那块玉佩表面滑过一层柔和的暖光。而那块黑玉佩上,一些原本看不清楚的,细密扭曲的纹路,竟然亮了起来,泛着幽幽的红光!
更邪门的是,那些亮起的纹路隐约指向一个方向——正是东城祭天台,往地底下去了!
(老狐狸果然门儿清!)凛尘心里骂了一句。皇帝老儿对祭天台下面藏着的猫腻,知道的绝对比他装出来的多得多。
“林凡。”凛尘收好玉佩,声音压低。
林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按之前说的办。”凛尘吩咐,“放出风去,本世子在城南遇袭,伤得挺重,要闭门养伤,谁来都不见。庄园守好,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是!”林凡应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凛世子重伤闭门的消息,就在京城那些个圈子里传开了。凛家庄园也确实大门紧闭,守卫森严,一副风声鹤唳、谢绝访客的架势。这一下,倒是让不少盯着凛家的眼线松懈下来,尤其是那位急吼吼想立功的太子殿下。
庄园外面瞧着风平浪静,内里却绷得更紧了。
“少主,”一个黑鸦小队的头目,也是一身潜行匿踪的打扮,无声地出现在凛尘面前,单膝跪地,“祭天台附近,有新动静。”
“说。”
“东城那片旧区,靠着祭天台的一些破屋子、废仓库,最近有人在偷偷加固。我们的人看到,有打扮成挑夫、小贩的人进进出出,身上带着阴冷气,走路稳得很,应该是邪教在外围布置的眼线和据点。”
凛尘点了下头,表示清楚了。
他想了想,又把林凡叫了回来。
“去找礼部那个王德海。”凛尘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找个机会,‘碰巧’遇上,跟他‘随便’聊两句。”
王德海是朝堂上有名的老狐狸,对皇帝忠心,但一直瞧不上太子那套急功近利的搞法。
“就说,”凛尘声音放低,还带上点装出来的虚弱和担忧,“本世子之前查青州矿脉那事儿,发现邪教好像在京城地底下搞鬼,特别是祭天台那边,不太对劲。我怀疑事情不小,已经偷偷报给陛下了,正奉旨暗中查探。可惜现在身上有伤,动不了,心里着急。”
“要让他觉得,我是‘没办法’才跟他透这个底,希望他能‘提醒’陛下,别让某些人(暗指太子)瞎冲,打草惊蛇,坏了陛下的‘大事’。”
林凡秒懂。这一手,既是向皇帝表功,表示自己还在“忠心耿耿”地干活,又是借王德海的嘴给太子下绊子,顺便坐实自己“重伤难办,顺便坐实自己“重伤难”动,但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的形象。让皇帝觉着,这颗棋子还在他手里头。
“属下明白,一定办得妥妥的。”林凡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凛尘一个人待着,密室里静得只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隐隐作痛,是那天晚上硬扛尊主使者那一击留下的暗伤。
妈的,真他妈疼。
不过,值了。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回放着周灵儿刚才那濒死的模样,还有那股子古老邪恶的气息。
祂在看。
京城这张棋盘,水是真他妈深。
皇帝老儿藏着掖着。太子瞎蹦跶。邪教在底下挖坑。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祂”。
但他凛尘,不是谁的棋子。
他要掀翻这盘棋,让所有人都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反派。
祭天台。
惊蛰。
时间不多了。
果然,天刚擦黑没多久。
李公公又来了,跟个没影儿的鬼似的,直接出现在凛尘跟前。
这次他没拿什么圣旨,就几卷颜色都发黄了的破纸,还有几张画得乱七八糟的图。
往凛尘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纸上是些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老掉牙传说,讲祭天台那块地的,还有些地底下怎么走的勘探记录,图更是模糊,勉强能看清是地下的样子。
“凛世子。”李公公那张脸还是笑呵呵的,就是声儿里没笑意,反倒沉甸甸的,“陛下说,这些东西,兴许对你办‘差事’,能搭把手。”
他顿了下,话里有话地补了句:“陛下还交代了,知道你辛苦,万事小心着点儿。”
说完,也不等凛尘吭声,人就跟水汽一样散了,又融进外面的夜色里头。
(老狐狸,收到老子递的‘病假条’了,这就送‘补品’来了?)
凛尘手指头划过那些泛黄的古籍纸张,指尖有点凉。
皇帝这是给点甜头,又敲打他一下。
意思很明白:活儿还得干,给老子干漂亮点。
桌面上摊得更满了。
黑鸦摸回来的,那些邪教外围据点的分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