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说笑了，我一个后宫妃子，怎懂得朝政之事？”
苏妲己硬着头皮否认，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湿衣衫。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心里却叫苦不迭。
眼下这情况，打死也不能承认，承认了怕是死得更快。
他只能赌，赌对方只是猜测，还没拿到实证，所以才用这种强硬手段逼问。
武媚娘听了他这意料之中的否认，并不意外，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她细细观察着苏妲己的表情，试图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找出破绽。
这苏皇妃看似柔弱，反应倒是不慢。
火药之事干系重大，若非掌握了些许线索，她也不会行此险招。
只是，这人确实如传闻中一般，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厅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三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苏妲己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腰臀的疼痛似乎也被这紧张感压了下去。
他眼观鼻鼻观心，只盼着这位公主赶紧失去耐心，或者那位冰山“师傅”能说句话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庭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
起初只是几声，很快便汇成了叽叽喳喳的一片。
“嗯？”
武媚娘秀眉微蹙，下意识地循声望向窗外。
那位一直沉默如冰的“师傅”，也微微侧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
苏妲己也好奇地转头看去。
只见庭院上空，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五颜六色的小鸟，盘旋飞舞，种类繁多，有常见的麻雀、燕子，也有一些羽毛格外艳丽、他叫不出名字的品种。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目标明确地朝着厅堂这边飞来。
“这……”
苏妲己看得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情况？鸟类集会？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那些小鸟并没有停在庭院的树枝上，而是穿过敞开的窗户和门，径直直地飞了进来！
它们的目标赫然是坐在那里的苏妲己！
转眼之间，苏妲己就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包围了。
几只胆子大的，扑棱着翅膀，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肩头，歪着脑袋，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只羽毛翠绿的小鸟甚至大胆地停在了他的发髻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还有几只小巧玲珑的，围着他手指上残留的点心屑飞舞，发出欢快的鸣叫。
苏妲己彻底懵了，他僵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些不速之客。
他能感觉到鸟儿爪子轻微的抓挠感，羽毛扫过脸颊的痒意，还有它们身上那种温暖的、毛茸茸的触感。
这算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解锁了吸引小动物的体质？
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连鸟都看上了？
“这……这是……”
武媚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她看着眼前这奇幻的一幕，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她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鸟雀亲近人类本就少见，更何况是这样成群结队、仿佛朝拜一般围绕着一个人？
这苏妲己，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位“师傅”的反应更为直接，她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眼中精光一闪，紧紧盯着被鸟群环绕的苏妲己，仿佛要将他看穿。
她比武媚娘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寻常人绝不可能有此异象，除非……此人身负异禀，或者，与天地自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苏妲己被看得头皮发麻，肩上还停着两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哭笑不得，心里疯狂吐槽：大佬们，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个想混吃等死的咸鱼皇妃，不是什么鸟语者或者森林王子啊！
这一幕的冲击力，远比刚才关于火药的逼问更加震撼。
厅堂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群突然闯入的小鸟搅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诡异的、难以言喻的寂静，以及苏妲己被鸟儿包围的滑稽又奇特的画面。
武媚娘看着苏妲己那张混合着茫然、无措，偏偏又因为被鸟儿亲近而显得格外柔和无害的脸，心头的疑虑和探究更深了。
这个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妲己看着手心里那只雪白的小毛球，触感温软，像个刚出炉的糯米团子。
这小东西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瞅着他，正是北长尾山雀。
他心头一软，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它的小脑袋。
肩上、发髻上，甚至膝盖上，都落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鸟，叽叽喳喳，却并不吵闹，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苏妲己僵着身体，大气不敢出，心里却在疯狂刷屏。
“各位鸟爷鸟奶奶，轻点成吗？我这老腰还疼着呢！还有，你们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真没藏私房粮……哦，难道是刚才的点心屑？就那么点渣渣，够你们塞牙缝的吗？”
武媚娘端着茶杯，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紧盯着被鸟雀簇拥的苏妲己，那张绝色的脸在鸟儿的灵动衬托下，竟生出几分不似凡尘的缥缈感。
火药之事固然惊心，但眼前这闻所未闻的景象，似乎预示着更深层、更难揣测的东西。
她身旁的“师傅”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定苏妲己，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皮囊，探究其灵魂深处，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失落已久的古老预言。
武媚娘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惊异，语调却依旧平稳：“苏皇妃真是……钟灵毓秀，竟能引得百鸟亲近，此等景象，媚娘生平未见。”
苏妲己手心的小山雀动了动，吓得他连忙稳住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主殿下说笑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沾了点心渣子？”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想把手上的小鸟请走，可那糯米团子就是不肯挪窝，还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下好了，越描越黑！
武媚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探究，似有忌惮，最终却化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忽然换了副口气，之前的紧绷似乎烟消云散：“既然苏皇妃对火药之事确实不知，想来是媚娘孟浪了。今日之事，还望皇妃莫要放在心上。”她顿了顿，补充道，“皇妃若还有要事在身，媚娘便不多留了。”语气虽客气，但苏妲己总觉得那笑容底下还藏着什么，让他心里毛毛的。
听到这话，苏妲己简直如蒙大赦，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咚”地落下一半。
他连忙起身，动作稍急，又牵扯到了腰臀的伤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多谢公主殿下体谅，那……妲己就先告辞了。”
他站起身，那些原本停落在他身上的鸟儿这才扑棱棱地振翅飞起，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才恋恋不舍地穿过窗棂，飞向庭院外的天空。
阳光下，五彩斑斓的羽翼划过，煞是好看。
苏妲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外走，感觉腿肚子还有点发软。
走到厅堂门口，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恰好对上武媚娘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心里又是一突，赶紧加快了脚步。
我的妈呀，这安乐公主府简直是龙潭虎穴，以后打死也不来了！太刺激心脏了！
待苏妲己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外，厅堂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这时，武媚娘的手下突然出现。
“殿下，此人......？”
武媚娘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眼神幽深如潭：“去查，将宫中所有关于异象、祥瑞、乃至……妖精的古籍秘典都找出来。本宫要知道，这‘百鸟亲近’，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刚才那奇异而震撼的一幕，心中的疑云不减反增。
火药之事可以暂缓，但这个苏妲己，她必须彻底弄清楚底细。
难道……皇姐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绝色倾城的男宠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御书房内。
武明月听着影子卫官家禀报安乐公主府发生的一切，眉头渐渐蹙紧。
当听到“百鸟环绕苏皇妃”时，她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悄然滴落在面前的奏折上，洇开一团墨渍。
“百鸟亲近……”
她放下笔，低声重复了一遍，脑海里浮现出苏妲己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怯懦，却又偶尔流露出狡黠灵动的脸。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妲己的根底——一只货真价实的九尾天狐。
但这“百鸟环绕”的异象……又意味着什么？
她请退了影子卫的官家，独自起身，走向内殿一排寻常宫人不得靠近的书架。
那里存放着一些只有历代帝王才有资格翻阅的皇家秘典。
她熟练地抽出一本厚重、封面已然泛黄的古籍，指尖拂过带着岁月尘埃的页面，快速翻阅起来。
终于，她的手指停留在某一页，上面绘着一幅模糊的、百鸟朝拜人形的图画，旁边是几行古老的篆文注解。
“天狐降世，灵气外溢，引百鸟来朝，视为祥瑞之兆，亦或……倾覆之始兆？”
武明月看着那行字，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难辨。
祥瑞？
是对她的大武王朝而言，还是对他苏妲己个人而言？
或者，这仅仅是一个她无法掌控的变数开端？
她想起苏妲己献上的那威力无穷的火药方子，又想起他此刻可能正因为安乐的试探而吓得瑟瑟发抖……这个小男人，总能源源不断地给她带来“惊喜”，或者说惊吓。
不知过了多久，安乐公主府的书房和皇宫的御书房内，几乎同时响起了轻轻合上书卷的声音。
武媚娘看着古籍上的记载：“……若身负异禀、灵气充盈者，常引天地异象，百鸟朝贺，视为祥瑞……”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祥瑞”二字，眼底光芒闪烁不定。
武明月也看到了类似的记载，但她结合苏妲己的真实身份，想得更深。
“祥瑞……”
她合上厚重的秘典，缓缓靠在龙椅背上，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
苏妲己是祥瑞？
那他带来的，会是福泽，还是……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被她圈养的“宝贝”，看来比她最初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也……危险得多。
“祥瑞？！”
两个身处不同地方，心思各异的女人，几乎同时在心底发出了这两个字的惊叹，只是其中蕴含的情绪，却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