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负义?”
张猛冷笑:“能活着才有恩义!饿死了,连祖坟都没人扫!”
他不再犹豫,猛地挥手:“杀!”
城防军如潮水般涌上前,牛村乡兵被逼得连连后退,火铳的枪口在人群中乱晃,却始终没人敢先开枪。
对面是曾经的袍泽,枪下是自己的乡亲。
砰!
一声枪响突兀地响起。
不是城防军开的,也不是乡兵开的。
子弹擦着张猛的耳边飞过,打在了他身后的旗杆上,木屑飞溅。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猛猛地回头,只见街道尽头,一匹黑马踏着月光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布衣,腰间挂着个不起眼的针囊,手里还握着一把冒烟的火铳。
“谁!”
张猛厉声喝问。
那人勒住马,黑马人立而起,长嘶声响彻夜空。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棱角分明,眼神锐利,正是“死”在黑风岭的李开!
“是……是旅长!”
一个乡兵失声惊呼。
“旅……旅长回来了!”
牛村乡兵们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疲惫和绝望瞬间被狂喜取代,火铳重新举起,对准了城防军。
张猛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你明明死了……”
城防军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他们看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握着刀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开的名字,在这支队伍里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们或许没跟他上过战场,却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说。
白马城以少胜多,黑风岭单骑冲阵,连皇帝都忌惮三分的“李阎王”。
此刻这人活生生站在眼前,那双眼扫过来时,竟比千军万马还要压人。
哐当!
一个城防军手里的长枪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却怎么也抓不住。
紧接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刀枪落地,像是在为李开的登场奏响臣服的鼓点。
“你们……你们干什么!”
张猛见状,彻底慌了,他嘶吼着冲向最近的一个城防军。
“拿起刀!他就一个人!抓了他!抓活的赏万两黄金!封万户侯!”
那城防军却猛地后退一步,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更不敢看李开。
“还有你们!”
张猛又转向其他人,声音嘶哑:“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忘了家里的孩子了?抓了李开,咱们都能活!”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城防军们低着头,有人悄悄往后退,有人甚至偷偷看向李开,眼神里带着哀求。
仿佛李开才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李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张猛:“别白费力气了。”
“在青山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兵只认我,百姓也只认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炸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权威。
话音刚落,城防军阵中突然响起“哗啦啦”的跪倒声。
一个、两个、十个……
转眼间,三千城防军竟有大半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闷响。
他们低着头,不敢看李开,更不敢看张猛,嘴里喃喃着:“旅长饶命……”
这些人里,有曾被李开从高丽兵刀下救下的,有领过他发放的赈灾粮的,哪怕只是听过他的传说,此刻面对这个活生生的“李阎王”,骨子里的敬畏也压过了张猛的蛊惑。
“你们……你们这群废物!”
张猛目眦欲裂,指着跪倒的城防军嘶吼:“他给了你们什么?不过是几句空话!朝廷的赏银才是真的!”
可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多的跪倒声。
连之前喊着“踏平这里”的小校,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比谁都低。
牛村乡兵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旅长威武!”
他们挺直了脊梁,之前的犹豫和恐惧一扫而空,握着火铳的手稳如磐石。
在看到李开的那一刻,所有的慌乱都烟消云散。
只要这个人站在这里,青山县就永远不会塌。
老族长颤巍巍地站起身,带着几十个白发老者对着李开深深一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苍天有眼,旅长回来了……青山县有救了……”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涌到李开身边,有人递上粗布巾擦汗,有人捧出珍藏的杂粮,哪怕只是一小捧,也透着掏心窝子的热忱。
“旅长,您可算回来了!”
“我们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
张猛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臣服的人潮中,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弃子。
他看着那些曾被自己煽动的城防军此刻匍匐在地,看着百姓们围着李开欢呼,终于明白。
李开的威望,根本不是他几句蛊惑能动摇的。
这人的名字,早已刻进了青山县的每一寸土地,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张猛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李开没再看他,只是对赵天虎道:“把他看好了。”
然后,他转向那些跪倒的城防军,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来吧。既往不咎。”
“但从今天起,守好城墙,护好百姓。若再敢有异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没人敢与他对视。
“军法处置。”
简单四个字,却让所有城防军浑身一颤,连忙磕头:“我等遵命!”
……
夜色深沉,县衙地牢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张猛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刚才还嚣张的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瑟瑟发抖。
李开坐在对面的木凳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玄铁银针,银针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说吧。”
李开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朝廷给了你多少钱,让你造反?”
张猛咬紧牙关,眼神躲闪:“我……我没有……是我自己想不开……”
“自己想不开?”
李开嗤笑一声,指尖的银针突然弹出,“嗖”地一声钉在张猛耳边的石壁上,离他的脸颊不过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