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钧的马缰在掌心勒出深痕。
暮色里的沐阳郡城墙像被巨兽啃噬过，三丈高的城砖塌了半壁。
焦黑的弹痕从瓮城蔓延至城楼，断裂的“赵”字帅旗冻在雪地里，旗面密布着碗大的窟窿。
最让他血液逆流的是城门，整块三丈宽的铸铁闸被拦腰劈成两半，断口处泛着金属熔融后的暗红，仿佛被千度烈焰瞬间熔断。
“这铁闸……是被雷劈的？”
副将蹲在断口前，指尖刚触到焦痕便猛地缩回：“可哪来的雷能劈断铸铁？”
顾维钧没应声。
他踩着碎冰走进城门洞，靴底碾过一块变形的铜片。
那是火炮炮闩的零件，上面铸着“青山造”的模糊字样。
直到五万大军全部都进了城，顾维钧这才反应过来。
李开真的打下了整个沐阳郡！
可他是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整个沐阳郡，足足有六世子五万的守军啊！
要知道守城要比攻城容易，所以想要打下沐阳郡，就必须得拥有十万大军的兵力。
而李开手底下，一共就几千乡兵，还都不是正规军。
此时，顾维钧看向了李开，面色变了。
“李开，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开微微一笑，说道：“这顾叔叔就不用管了，我就问，我送给顾叔叔的这一份礼物，顾叔叔还满意吗？”
顾维钧在愣了片刻之后，重重点了点头，那紧皱的眉头在一瞬间舒展了开来！
“满意！极为满意！”
顾维钧现在最缺的是什么？那就是一个可以安身立足之地啊！
本来顾维钧打算霸占青山县，青山县虽然是一个小县城，城墙不高，城也不大，但好歹是一座城。
但没有想到李开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竟然把沐阳郡直接送给了他！
沐阳郡虽然比不上京城那种庞然大物，但是在大天王朝的数百座城池之中，绝对算得上是城建非常好的那一种。
这种城池易守难攻，五万大军入主，没有十几万大军，根本攻打不进来！
而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如果顾维钧霸占了沐阳郡，朝廷是绝对不敢与顾维钧刀刃相见的。
“顾叔叔满意就好。”李开微微笑道。
而顾维钧此时看李开是越看越顺眼。
李开上来就送了他两千两黄金，如今又送给了他一座城池，这见面礼，也太大了！
“顾叔叔，那现在你还反对我与你的女儿在一起吗？”
顾维钧看向了顾灵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只要我的女儿愿意，他哪怕嫁给一个普通百姓，我也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李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刚才你非得逼着顾灵儿嫁到竺国的时候了。
五万大军进城之后，顾维钧立刻下令修补损坏的城墙与城门。
也幸亏李开当时及时喊停了进攻，所以让修复难度没有那么大。
再加上顾维钧有五万大军，派个一两万人一起动工，仅需要三五天的时间，便可以让城墙和城门恢复如新！
而顾维钧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当天晚上，顾维钧把李开叫了过来，一起陪同的，还有顾维钧手下的几名武将。
几个人把酒言欢。
“顾叔叔，尝尝这沐阳郡的‘烧刀子’。”
李开将一坛烈酒推到顾维钧面前，酒坛封口的黄泥裂开时，浓烈的酒香瞬间盖过了空气中的硝烟味。
“好！好酒！”
顾维钧端起海碗，酒液溅在玄狐大氅上也不在意。
“李开，你这小子……真是给了我个天大的惊喜！”
他灌下半碗烈酒，喉结滚动着：“五万兵守的城，你说打下来就打下来了！我现在信了，你还真不是吹的！”
坐在下首的副将们交换眼神，显然还没从白天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们都是跟着顾维钧从京城逃出来的老将，见过大阵仗，却从未想过有人能用几千乡兵打下郡守之城。
此刻看着李开不紧不慢地为顾维钧斟酒，那从容的气度，倒像是这郡守府本来就是他的。
“顾叔叔谬赞了。”
李开举起酒碗，与顾维钧碰得“当”一声响。
“要说厉害，还得是您老带的五万大军，往沐阳郡一驻，这大天的半壁江山都得抖三抖。”
他话音刚落，便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却不见半分醉意。
“爽快！”
顾维钧哈哈大笑，又干一碗：“我老顾这辈子阅人无数，就没见过你这么对胃口的！想当年我在兵部……”
他话没说完，便被身旁的武将打断。
“李旅长，某家敬你！”
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将端着酒碗凑过来。
“白天某家还不信你能打下沐阳郡，现在……某家服了！”
李开挑眉一笑，与他碰碗：“将军客气，喝酒。”
这一碰，便拉开了酒战的序幕。
顾维钧带来的武将们轮番上阵，想试试这“乡巴佬”的酒量，却没想到李开端起海碗来者不拒，喝了一坛又一坛，面色始终如常。
反观那些武将，不过三碗下肚，便开始舌头打结，眼神发直。
“怪……怪了！”
一名醉醺醺的参将指着李开：“某家曾凭一己之力喝垮过三个卫所的弟兄，怎……怎么在你这儿……”
话没说完，便一头栽在桌上，酒碗摔得粉碎。
顾维钧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酒碗都忘了端。
他在京城应酬多年，什么千杯不醉的酒仙没见过？
但像李开这样喝了十几坛烧刀子，还能面不改色给众人布菜的，却是头一遭见。
烛光下，李开替顾灵儿拢了拢被酒气熏乱的发丝，动作自然亲昵，顾维钧突然觉得，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似乎……也不错？
“顾叔叔。”
李开放下酒坛，语气带着三分醉意，却眼神清明。
“我知道您担心朝廷那边。但有我在，沐阳郡就是铁板一块。”
“下次皇帝老儿要是派军来，我让他有来无回。”
顾维钧看着李开眼中的自信，又看看满堂醉倒的武将，突然觉得胸口一热。
他猛地灌下最后一碗酒，拍着李开的肩膀大笑：“好！有你这句话，我老顾就放心了！灵儿……灵儿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