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尸踪
暴雨如天河倾泻，砸在黑风岭的青石上迸起半指高的水花，泥泞的山路被踩出深深浅浅的坑洼，混着腐烂落叶的腥气扑面而来。雅玲刚收起仙镜，镜面残留的柔光便被雨丝浇得黯淡，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镜缘的云纹，看着那些变回松鼠、野兔的山精消失在密林深处，眉峰仍拧着未散——方才光丝缠上山精时，她分明触到了一丝不属于魔气的阴寒，像是寒冬腊月埋在坟茔里的冰碴，顺着光丝往仙镜里钻，若不是她及时催动灵力隔绝，恐怕镜面都要结上一层白霜。
“尸煞不是寻常魔气能养出来的。”肖飞蹲下身，指尖悬在山精逃窜时留下的泥印上方，灵玉在他掌心浮起一寸，温润的白光渗入泥层，却在触及某一点时猛地颤了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般缩回。他抬眼看向雨幕深处，黑沉沉的树林里隐约有枝桠晃动，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黑袍人要的是穷奇骨的戾气，现在又掺进尸煞，这血祭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月飞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玄铁剑鞘上的雨水顺着纹路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小滩。他侧耳听着周遭的动静，雨声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哗啦啦”，还藏着一丝极轻的“咯吱”声，像是腐朽的木头在被拖拽。“往西北走。”他突然抬步，剑气在雨水中划开一道浅痕，指向左侧一片更密的林子，“那声音是尸斑结在骨头上的动静，活尸移动时关节会发出来，离这里不远。”
雅玲立刻跟上，仙镜在她怀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她悄悄将镜面贴近衣襟，借着体温催发灵力，镜中很快映出模糊的光影——一片被雨水打湿的坟地，坟头的土是新翻的，几只浑身是泥的活尸正从坟里爬出来，指甲缝里还挂着碎肉，朝着某个方向挪动。“是前面的清溪村。”她加快脚步，声音里带着急意，“镜里看到村子的方向有尸气聚着，恐怕村民已经……”
话音未落，一阵风裹着雨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山精的妖血，是人的血，混着尸煞特有的腐臭味，在雨里弥漫开来。肖飞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从怀中摸出地形图，借着灵玉的光展开，指尖点在黑风岭西北的一个小标记上：“清溪村离雀翎谷只有三十里，黑袍人在这里养尸煞，怕是想把尸气引去谷里，和穷奇骨的戾气掺在一起——两种阴邪之物叠加，血祭的力量会翻倍。”
三人脚下的速度更快了，泥泞的山路让他们的裤脚沾满了泥点，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却没人敢停下擦一把。约莫走了两刻钟，前方终于露出了清溪村的轮廓——那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茅草屋顶大多塌了半边，村口的老槐树下挂着个破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灯笼纸破了个洞，漏出的光昏昏沉沉，照在地上的一滩血水上，泛着诡异的红。
“别出声。”月飞抬手拦住两人，指了指村口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顺着门槛往下流，在泥地里积成一小洼，几只蛆虫在里面扭动。他拔出玄铁剑，剑气裹着雨水，悄无声息地劈向门闩，“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条更大的缝，里面的景象让三人都攥紧了拳头——
土炕上躺着个老太太，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撕得稀烂，胸口有个大洞，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紫色，双眼圆睁着，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炕边的地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蜷缩着，脖子上有一圈齿痕，皮肤已经开始发青，显然是被活尸咬过。而在屋子的角落里，一个浑身是泥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啃着什么，听到门响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他的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了白骨，眼球挂在眼眶外，嘴角还沾着血沫，看到三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猛地扑了过来。
月飞的剑气快如闪电，“唰”地一声劈在活尸的肩上，玄铁剑接触到尸身的瞬间，竟冒出了白烟，活尸的肩上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顺着伤口流出来，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像是在腐蚀泥土。但活尸像是感觉不到疼，依旧张着嘴往前冲，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显然淬了毒。
“用仙镜！”肖飞喊道，同时将灵玉抛向雅玲。雅玲立刻旋动仙镜，镜面射出的柔光比之前更盛，在雨水中化作一张光网，朝着活尸罩去。光网触到活尸的瞬间，活尸的动作猛地顿住，光网中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像是烧红的烙铁贴在尸身上，活尸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开始冒烟，腐烂的皮肤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的骨头。
“它的魂魄还没散！”雅玲突然发现，在光网的笼罩下，活尸的头顶飘着一缕微弱的白光，那是人的残魂，被尸煞困在体内，“肖飞，用灵玉引魂！”
肖飞立刻接住落下的灵玉，指尖灵力注入，灵玉发出温暖的红光，朝着活尸头顶的白光探去。红光触到白光的瞬间，活尸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身体开始崩塌，化作一滩黑泥，只有那缕残魂被红光裹着，飘到了灵玉上方，微微颤动着，像是在表达感激。
“是村里的猎户。”肖飞看着残魂，轻声道，“他的记忆还留着一点——三天前，一群黑袍人闯进村子，把村民都绑了起来，用黑血涂在他们的额头，说要‘养煞’，反抗的人都被当场杀了，剩下的变成了活尸。”
雅玲收起仙镜，脸色凝重：“黑袍人是故意留着这些活尸的，他们在活尸的体内种了‘引煞符’，只要到了月圆，这些活尸就会自动往雀翎谷走，把尸气带到祭坛上。”她顿了顿，看向村子深处，“刚才镜里看到，村后的山坳里有个山洞，黑袍人在那里设了个临时祭坛，恐怕还在炼制更多的尸煞。”
月飞擦了擦剑上的黑血，玄铁剑上的白烟还没散：“先去山坳，不能让他们再炼制活尸了。”他带头往村后走，脚步放得更轻，剑气在他周身萦绕，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刚才那只活尸只是个开始，村里恐怕还有更多，而且黑袍人的手下说不定还在附近。
果然，走了没几步，旁边的屋子里突然冲出三只活尸，都是村里的村民模样，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却依旧跑得飞快，朝着三人扑来。雅玲立刻再次催动仙镜，光丝如雨点般射出，缠住活尸的四肢，符文在光丝上流转，一点点剥离着尸身上的煞气。肖飞则用灵玉护住两人，红光在三人周围形成一个屏障，活尸撞在屏障上，被弹回去好几步，身上的尸气被红光灼烧，冒出更多的白烟。
月飞趁机冲上前，剑气横扫，将三只活尸的头颅斩落。头颅滚在地上，眼睛还在转动，喉咙里依旧发出“嗬嗬”的声响，直到雅玲的光丝缠上头颅，符文亮起，才彻底没了动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月飞收回剑，看着村子深处不断传来的“咯吱”声，“活尸太多，我们要尽快找到临时祭坛，毁了它，不然等黑袍人的手下回来，就麻烦了。”
三人加快速度，朝着村后的山坳跑去。山坳里的树木更密，光线更暗，尸臭味也更浓，几乎让人喘不过气。雅玲的仙镜此时亮得更甚，镜面映出前方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门口站着两个黑袍人，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守着什么。
“左边那个交给我，右边的你对付。”月飞对肖飞低声说，然后悄悄绕到左边，剑气凝聚在剑尖，趁着黑袍人没注意，猛地刺向他的后心。黑袍人反应极快，立刻转身，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短刀，挡住了月飞的剑。“叮”的一声脆响，短刀和玄铁剑碰撞，冒出黑色的火花，黑袍人的手臂震得发麻，显然不是月飞的对手。
肖飞则冲向右边的黑袍人，灵玉在他掌心旋转，射出一道红光，直逼黑袍人的胸口。黑袍人急忙躲闪，却还是被红光擦到了胳膊，胳膊上立刻冒出白烟，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你们是谁？”黑袍人嘶哑地喊道，声音里带着惊恐，“敢管大人的事，不想活了？”
“大人？就是那个躲在雀翎谷的废物？”肖飞冷笑一声，灵玉再次射出红光，这次直接命中黑袍人的胸口。黑袍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化作一滩黑泥，只留下一件黑袍落在地上。
另一边，月飞也解决了剩下的黑袍人，玄铁剑上的黑血滴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冲散。“进去看看。”他推开门，山洞里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山洞深处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和雀翎谷祭坛相似的符号，只是更小，也更简陋。祭坛上绑着五个村民，都是活的，他们的额头被涂了黑血，眼睛紧闭着，脸色发青，显然已经被尸煞侵入，快要变成活尸了。祭坛周围，散落着十几具村民的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有的还很新鲜，显然是刚被抓来不久。
“快救人！”雅玲立刻跑上前，仙镜射出柔光，落在绑着的村民身上。光丝缠上村民的额头，符文亮起，一点点驱散着黑血里的尸煞。村民们的眉头渐渐舒展，脸色也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只是还没醒过来。
肖飞则检查着祭坛，发现祭坛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子里装着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尸臭味。“这是‘煞血’。”他皱着眉，用灵玉碰了碰陶罐，灵玉立刻发出警告般的红光，“用活人的血混合尸煞炼制的，涂在村民额头，就能快速把他们变成活尸。”
月飞则在山洞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羊皮卷，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一些符号和文字。他把羊皮卷递给雅玲：“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雅玲接过羊皮卷，仙镜的柔光落在上面，羊皮卷上的文字立刻变得清晰起来。“是黑袍人的计划。”她快速扫了一遍，脸色越来越沉，“他们要在月圆之夜，让清溪村的活尸全部去雀翎谷，在七座白骨祭坛周围围成一圈，用尸气护住祭坛，不让外人靠近。然后用穷奇骨的戾气引动活尸的怨气，再加上村民的鲜血，唤醒被封印在雀翎谷地下的‘大人’——那是个上古魔物，叫‘蚀骨魔’，据说能吞噬三界的灵气，一旦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月圆之夜就是明天。”肖飞看着羊皮卷上的日期，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赶到雀翎谷，还要阻止血祭，时间太紧了。”
雅玲收起羊皮卷，又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村民：“这些村民不能留在这里，黑袍人的手下说不定还会回来。我们得先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雀翎谷。”
月飞点头：“黑风岭的熊妖族禁地附近有个山洞，很隐蔽，之前我们去过，那里有灵玉的气息，能压制尸煞，把村民送到那里去，让熊妖族的人帮忙照看。”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解开绑着村民的绳子，肖飞用灵玉的红光护住他们，雅玲则用仙镜驱散周围的尸气，月飞负责开路，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好在剩下的活尸似乎都被吸引到了村子里，他们一路没遇到什么阻碍，顺利把村民送到了熊妖族禁地附近的山洞。
熊妖族长看到昏迷的村民，立刻让人找来草药，帮忙照顾。“黑袍人真是丧心病狂！”熊妖族长气得一拳砸在石壁上，“我这就派族人去清溪村，把剩下的活尸处理掉，不让他们去雀翎谷捣乱！”
“多谢族长。”肖飞抱了抱拳，“我们得立刻去雀翎谷，明天就是月圆之夜，血祭就要开始了。”
熊妖族长点头：“你们放心去，这里有我们。如果需要帮忙，就用之前的信物传讯，我们会立刻赶过去。”
三人没有多耽搁，简单休整了一下，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雀翎谷的路。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泥泞的山路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雀翎谷的方向，隐约有黑色的雾气升腾，那是尸气和戾气混合在一起的征兆，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雅玲摸了摸怀中的仙镜，镜面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雀翎谷的危机。她看向身边的肖飞和月飞，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色，没有丝毫退缩。“不管那蚀骨魔有多厉害，我们都不能让它醒来。”雅玲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肖飞点头，灵玉在他掌心旋转，发出温暖的光芒：“我们有仙镜，有灵玉，还有彼此，一定能阻止血祭。”
月飞握紧了玄铁剑，剑气在他周身流转，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走吧，去雀翎谷，让黑袍人和那个蚀骨魔，尝尝我们的厉害。”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朝着雀翎谷的方向走去。山路依旧泥泞，危机依旧四伏，但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因为他们知道，三界的安危，就系在他们身上。而雀翎谷深处，七座白骨祭坛已经准备就绪，黑袍人正站在巨树之下，看着嵌在树干上的魔界令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等待着月圆之夜的到来。一场关乎三界存亡的决战，即将在燃烧的雀翎谷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