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听了这话,当即止步,躬身垂首应道:“属下遵命。”
下一秒,车帘被人轻轻掀开。
一名身着石青色锦袍的男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他约莫二十四五年纪,容貌俊朗,眉眼清润平和,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只是他唇色偏淡,瞧着身子不算强健。
尤其……
侍卫的目光落在他盖着薄毯的双腿上,眉头微微一蹙。
“在下谢聿,灵溪人氏,此番前来,确实是为探亲访友。”他淡淡一笑,语气平稳舒缓,自带几分文人雅士的风流气韵,“无奈腿脚不便,没法下车给各位大人见礼,还请多多包涵。”
他穿得虽朴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绝非寻常人家出身。
这般周身的气度,定是富贵人家子弟。
侍卫在心里掂量了片刻,态度也客气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这进出的人,一个都不能遗漏。”
“大人秉公执法,本就该如此。”
谢聿噙着笑点头,
“我这马车里也没别的东西,各位尽管查验便是。”
正如他所说,马车里空荡荡的,除了一杯热茶、一本线装书,再无其他物件。
侍卫抬了抬手,立刻有两人上前,把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随后齐齐向他摇了摇头。
侍卫也粗略扫了两圈,打了个哈哈,挥手放行。
“过去吧!”
谢聿轻笑颔首:“多谢大人。”
夜歌跳上马车,攥住缰绳。
“驾!”
马儿甩了甩耳朵,继续往前赶路。
……
“可惜了先前那匹马,硬生生跑累死了。这匹虽听话,年纪却小,没跑过远路,倒是委屈它了。”
谢聿倒了一杯茶,语气悠然地轻叹一声。
夜歌咧嘴一笑:“好在没误了正事儿,这不就挺好?”
谢聿笑了笑。
“你说得也对。不过,那小子也确实机灵,短短几日,就把一切都筹划得妥妥当当。”
夜歌想起那个眼神桀骜的半大孩子,也忍不住点头。
“可不是嘛!起初属下还想着,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他还真把人给救出来了!”
谢聿抿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让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他许久没出门,这次来云城,着实折腾得够呛。
好在这两年他的腿好了不少,不然还得多受些罪。
听了夜歌的话,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毕竟是她一手教大的,自然差不了。”
他往后靠了靠,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莽撞冲动的愣头青,没想到如今竟也长成这般模样了。”
夜歌只在送信时见过苏景熙一面。
两年前主子出事的时候,他并没跟在身边,自然也没见过救治主子的苏欢,以及她那几个弟弟妹妹。
不过,单看现在的情况,这姐弟几人,个个都不简单啊!
“主子,咱们现在是直接回灵溪镇,还是……”夜歌有些迟疑。
毕竟云城的局势还不稳定。
这里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
谢聿略一思索:“先不急。既然答应了帮忙,自然要帮到底。她把人托付给我,我总得多上点心。”
夜歌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只是……
“可您的腿———”
谢聿失笑:“我又不是要上战场,不用这么紧张。再说,这一场争斗最终会如何,还未可知呢。”
夜歌想起城内的情况,依旧有些担忧:“那些鞑靼人是有备而来,只怕……没那么好对付。”
谢聿放下茶杯,忍不住感慨。
“这茶确实不错,难怪她在帝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那巴戊占了一次先机,难不成还能一直顺风顺水?别的不说,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悄无声息地救走,他这会怕是气得肺都要炸了。最终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他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双腿,前些年毫无知觉的地方,如今已经能感觉到隐隐的痛感。
这是好转的迹象。
“我倒想看看,那小子这次能不能立下功劳。”谢聿笑道,“他若是能凯旋归来,或许我也能跟着他一起回帝京,顺带再看看这双腿。”
夜歌听了,顿时来了精神。
“主子的腿肯定能好起来的!”
这话放在从前,谢聿只当是安慰。
但现在……
他脑海间闪过一抹倾世容光,艳色惊绝,动人心魄。
有她在,或许真的有可能……
“那就,拭目以待吧!”
……
帝京,皇宫。
苏欢照旧在给姬帝煎药。
张总管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见是苏欢在此,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低声问道:“陛下,琉璃殿那边已经打扫干净了,您看……后续该如何处置?”
姬帝缓缓睁开眼,神色晦暗不明。
若是其他宫殿,原本也不必如此谨慎,只是这琉璃殿毕竟曾是孟昭湄的住处。
虽说她已经香消玉殒,但谁也不敢保证,姬帝对她当真毫无留恋。
张总管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多少能猜到几分他的心思,故而愈发谨慎。
过了好一会儿,姬帝才沉声道:“关门上锁,以后……不必再派人去打理了。”
张总管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欢心中一动,站起身来。
“陛下,臣女有一事相求。”
姬帝有些意外:“你但说无妨。”
苏欢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这……说来也是臣女疏忽,前日去琉璃殿的时候,好像落下了一支银簪。倒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那是我二弟苏景逸之前送我的生辰礼物,对臣女而言意义非凡,所以……臣女想问问张总管,不知是否搜到了此物?”
张总管愣了一下:“银簪?是什么样子的?”
苏欢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是一支羊脂玉雕刻的银簪,小巧精致,掉的时候臣女没发觉,回到家后才发现不见了。”
张总管仔细回想了许久,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奴才确实没留意。不过那边清理出来的东西,除了已经烧掉的衣物鞋袜,其余的首饰物件都收在了一处。说不定就在里面?要不,您亲自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