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想堵住耳朵，继续睡觉。
然而，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她皱着眉眼，小脸气鼓鼓的，活像个小老头。
别过头，视线落在桌面上的瓷碗。
“念念，你不是没有出过远门，但从没有这么不懂事过，你如果想要离开，散散心，大可知会外公一声，外公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会同意的。”
“可现在，你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真是让外公好找……”
老爷子手持龙头拐杖，重重地杵了杵地面。
“爸，我都找过了，没找到。”
该找的地方一个不落，全都找了个遍。
但是，没有找到。
没看见赵厂长。
也没看见念念。
老爷子:“那就继续，别停！”
得一直找，一直找。
直至找到为止。
楚淮远始终没有停下搜寻的举措，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此时，通过技术修复，行车记录仪得以完整。
在客厅里，灯光亮堂。
车上那一段对话，从一开始的淡定从容，到后来的惊慌失措。
再后来，是念念的坚定。
背景音嘈杂，还很混乱。
期间，几声叫破嗓子的尖叫十分突兀，非常令人揪心。
有赵厂长的，有念念的，也有别人的……
“其实，我早该料到的。”楚淮远拿着遥控器，将记录仪投射到液晶电视。
灯光打在身上，为他投下一片阴影。
他敛住的幽深眸色，比那黑夜还要浓稠几分。
“事发突然，此前并未演练过，你怎么会料得到？难不成，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老爷子拿起烧水壶。
他的心绪翻滚，却被强行压制下来。
“我是说，念念还活着……”哪怕查不到她的踪迹，但他能够确认，念念没有在车祸中丧生。
“赵叔叔就和念念待在一起。”
楚淮远笃信。
“你这么肯定，是因为掌控了什么证据吗？”老爷子发问。
楚淮远:“没有证据，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会出错，但证据却不会说谎！楚淮远，你从来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纵然警方断案，都不是凭借直觉。
而楚淮远位居高位，是楚氏说一不二的掌权人，自然不是以直觉为准，从而做出大大小小的决策。
烧水壶装的是热水。
老爷子取出上等的茶叶，放入茶盏。
“但这一回，我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老爷子屈服。
屈服于直觉。
也不过是想让念念平安。
楚淮远压了压剑眉:“爸，你怎么起这么早？”
老爷子淡淡反问:“……你不也是？”
楚淮远面庞冷峻，眸底晦涩，泛着凛冽幽芒。
他有心事。
自是睡不着。
想必爸跟他一样。
“可念念，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也没个准信，老爷子忍不住发愁。
楚淮远:“或许，快了吧。”
“以往念念在的时候，倒是不觉得庄园空荡，现如今，四周安安静静的，还有些……压抑。”这可能和心境有关。
老爷子紧了紧手中的拐杖。
茶叶刚刚泡开，沉沉浮浮，在细碎的亮光里跃动。
他用盖子轻轻拨动。
水流陡然急促，茶叶荡漾。
“爸，你只是太想念念了。”至于他，也同样如此。
“念念，你早点回家吧，别这么折磨舅舅和外公……”
随后，老爷子转换了思路。
他说:“你要是再不回来，那些瓜子、花生、腰果、杏仁，我就送给噗噗，还有薯片、虾条、爆米花，就转交给王八。
对于巧克力、软糖、棒棒糖、夹心饼干，我们用不上，就便宜了爱漏油。
再有，冰淇淋、冻酸奶、冷冻水果、糖葫芦，我都买回来了，可惜念念不在，那就给饭桶吃吧。”
都是念念起的外号。
一如从前。
白鲸叫噗噗。
乌龟叫王八。
松鼠唤爱漏油。
小猪仔是饭桶。
“……”
不得不说，念念是有点幽默细胞在身上的。
楚淮远明白了老爷子的潜台词，他补充道:“我同意！另外，徐管家出门采购了，怕是会买很多菜回来，厨师也早已到位，满汉全席妥了！包括钵钵鸡、红烧猪蹄、炸鸡腿。”
“唉，要是念念回来，那她就有口福了！”
其实，想要刺激念念，并非一定要这么干。
可这招，往往奏效。
毕竟，念念是小馋猫。
然而，等了又等。
都过去一分半钟了。
念念都没有出现。
楚淮远:“……”
兴许，念念不在现场。
就算抛媚眼，也等同于抛给瞎子看。
他是上头了，才巴巴地配合老爷子。
老爷子抿了口茶，又苦又涩。
“啧，难喝。”
以往，他会细细品味，直至尝出一丝丝甘甜。
但现在，他没了心情。
就当老爷子胸闷气短，心底的期翼一点点幻灭，终于被迫接受难堪的现实之际，却听见一道空灵的小奶音骤然爆响！
老爷子震惊得连茶杯都端不住。
楚淮远浑身剧颤。
在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准！”
“好吃的，都是念念的，你们不准动哟！”
“念念没吃腻，也还能吃！所以，念念不要给噗噗、王八，还有爱漏油和饭桶！”
就算给，也不能给全部。
顶多一点点……
对！就给一点点。
这不是她小气，而是她自己都没吃够呢。
“念念，是你在说话吗？但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客厅不在，厨房也不在，阳台更是不在，连书房、桌底、沙发夹层……我都找过了，可就是不见你的人影。”楚淮远找了一通，以失败告终。
老爷子哑声说:“我想见你一面，想疯了！”他跟在儿子屁股后面，也找了个遍。
“外公实在是……怕你出事。”
他哽咽，话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你吓坏我了……”
他本不想说，但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浓浓情感，还是冲破桎梏，汹涌而出。
“念念在北疆没有受欺负，他们热情好客，也都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念念。”念念晃了晃凌乱的小揪揪，晃去残存的困意:“不过，念念想家啦，还要吃满汉全席！”
她认过字，知道满汉全席的意思。
单是一想，她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流出哈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