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躯体,除了比韩东晟自己更苍白、更消瘦,分明就是他自己。
无数导线和管路连接着那身体,在绿色的营养液中无声浮沉。
韩东晟体内的银色液体,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看到了吗?那才是韩东-晟。”隔离房内,那个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声再度响起,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玩味,“一个在清理行动中,被炸得只剩下半个身子和一颗脑袋的……废物。而我,给了他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你……胡说……”韩东晟的牙齿在打战,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胡说?”那个声音笑了,“你站在这儿,是因为我需要一具能自由行动的身体,去帮我取回一些东西。刘承志那个老狐狸,自作聪明地给你加了多余的情感模块,还把你放了出去。也好,正好让他帮你完成了初期的所有测试,省了我不少事。”
“我不是测试品!我是人!”韩东晟猛地抬头,周身银芒不受控制地暴涨!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咆哮着冲向那面透明的特种玻璃墙!
“嘭!”
他甚至没能靠近玻璃墙。
一道黑影横亘在他面前,是苍狼。
苍狼只是简单地抬起一只手,就稳稳架住了韩东晟燃着银色光焰的拳头。那股狂暴的力量撞在他掌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静点,‘原型体’。”苍狼的声音平铺直叙,毫无起伏,“老板不喜欢吵闹的玩具。”
“滚开!”韩东晟另一只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直砸向苍狼的头颅。
苍狼身体微微一侧,避开拳锋,手肘闪电般向上格挡,精准地撞在韩东晟的手臂关节处。
“咔!”
一阵剧痛传来,韩东晟的攻击瞬间瓦解。
苍狼没有追击,只是后退一步,重新站定。
实力的差距,再清楚不过。
“你看,连基本的战斗本能都和我一模一样。”隔离房里的声音充满了赞许,又像在欣赏一件作品,“但你永远只是个劣质的复制品。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叫刘若欣的小丫头吗?”
韩东晟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隔离房。
“因为那是我写入你核心程序里的最高指令——‘守护’。一个工具,总要有个明确的目标,不是吗?否则,一具拥有强大力量却没有目标的武器,会很麻烦。”
“我不是程序!我对若欣的感情是真的!”韩东-晟嘶吼。
“真?什么是真?”那个声音嗤笑一声,“你所有的‘真’,都源于我设定的代码。不信?”
话音落下,隔离房旁边的墙壁上,一块屏幕亮了起来。
第一人称视角。韩东晟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双手,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声音,正在对一个躺在实验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说话。
那个少女,正是刘若欣。
而他自己的声音,却在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背诵着一行行数据。
“……指令确认:保护目标‘刘若欣’。优先级:最高。”
“……情感模块载入:亲情、守护欲、愧疚感……载入完毕。”
“……记忆覆盖:将目标‘刘若欣’定义为‘妹妹’,强化关联性……”
画面最后,一只机械臂将一支闪烁着幽光的注射器,刺入了他自己的后颈。
屏幕暗了下去。
死寂。
整个实验室,只剩下仪器运作的蜂鸣声。
韩东晟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那段影像,就是一把淬毒的刀,将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一切,剖开,撕碎,再狠狠踩在脚下。
他的记忆,是假的。
他的情感,是假的。
他拼了命想要守护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是一行冰冷的代码。
“如何?现在明白自己的定位了吗,我的‘影子’?”隔离房里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韩东晟没有回答。他缓缓地、一寸寸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杀过丧尸,救过同伴,也曾紧紧抱住那个哭泣的女孩,告诉她“没事的”。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让我们来做第一个小小的服从性测试。”那个声音打破了死寂,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
“苍狼,把医疗区的实时影像接过来。”
“是,老板。”
另一块屏幕亮起,画面中是正在医疗隔间接受治疗的赵雨荷。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为她处理伤口,刘若欣则一脸担忧地守在旁边。
“看到那个叫赵雨荷的女人了吗?”隔离房里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她对你这个‘原型体’抱有不必要的同情,这种情绪,会影响你作为工具的纯粹性。”
韩东晟猛地抬头,一种极致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脏。
“现在,我命令你。”
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如同魔鬼的低语。
“过去,折断她的胳膊。让我看看,是你所谓的‘感情’更真实,还是我的‘指令’更强大。”
“听到了吗?我的命令。”隔离房里的声音透出不耐烦。
韩东晟的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玩弄、被操控到极致的愤怒。
“我……不……会……伤……害……我……的……同……伴!”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同伴?一个程序给你设定的角色而已。”那个声音冷笑,“看来刘承志的‘情感模块’比我想象的更顽固。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话音刚落,韩东晟的脑核深处,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
“呃啊——!”
剧痛!和当初夜莺试图控制他时一模一样的剧痛!
“指令强制执行……目标:赵雨荷……行为: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医疗室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
“不!!”韩东晟用尽全身力气抵抗,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银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
与此同时,医疗隔间内。
“医生,你给雨荷姐注射的是什么?”刘若欣看着那个医生拿出一支淡黄色的药剂,心头莫名一跳。
“镇静和促进骨骼愈合的药物,小姑娘,别担心。”医生头也不抬,准备将针剂注入赵雨荷手臂的静脉输液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