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瑶是痛醒的。
全身被剧烈的撕扯和灼烧,眼前是极强的闪光,让她视力模糊,只隐约看到门口有两道身影,一高一纤细。
那纤细身影一身素白,有些熟悉,耳边轰隆隆的声响让谢瑾瑶恢复了点理智。
远处站着的那人……是叶桢,那旁边与她并肩而立的应是谢霆舟了。
而自己身处观心阁的房间里……不,准确说,她身陷天雷中。
被雷劈中的怎么会是她?
不该是叶桢吗?
而本该在祈年台的叶桢,为什么会在她的房外。
谢瑾瑶心中许多困惑,心跳如鼓,可她什么都没问出口,身上的疼痛开始麻痹,与之一并麻木的还有舌头。
她说不出话了,却闻到了身上烧焦的味道,谢瑾瑶想逃,身体却僵硬不听使唤,雷电也似在她身上生了根。
奄奄一息时,她听得叶桢用内力传音,“谢瑾瑶,你听说过捧杀吗?皇家对李恒的捧杀,你纵有前世记忆,可你依旧选错了。”
强光已经彻底让谢瑾瑶失明,但她眼珠子瞪的好似要脱框。
叶桢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她是谢瑾瑶,她知道她有前世记忆,她还知道她选择了李恒,她什么都知道……
那今日的天雷,她也知道!
她前世的记忆里,李恒权势凌驾于皇权之上,可叶桢却说那是皇家对李恒的捧杀?
谢瑾瑶忽然意识到一点,所有关于李恒权势大的话都是她听来的,她并未亲眼见过李恒权倾天下的样子。
对呀,皇家还在,民间却传出天子都要听从臣子的话来,那这臣子不就是专权乱政,违背‘君为臣纲’的窃柄奸臣吗?
人人得而诛之!
待奸臣引起民怒,皇家再顺应民心,维护朝纲,拨乱反正,那李相还有活路吗?
所以,前世自己看到的只想表象,在自己死后李恒被朝廷清算了是吗?
那今生呢,叶桢连她投奔李恒都知道,是不是也早已知道李恒的野心。
怪不得!
怪不得许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怪不得沈氏会放弃相国府的荣耀带着儿孙和离,原来,原来他们都知道。
只有自己和李相还蒙在鼓里。
那今日自己的谋算,岂不是成了笑话。
谢瑾瑶后悔了。
她不敢瞒着李相的,或许有李相参与,今日死的就是叶桢了。
为什么会这样?
叶桢前世不是一直被关到死吗?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还有老天既给了她前世记忆,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辉煌的人生。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收走她的一切。
临死前,谢瑾瑶乱七八糟想了许多。
她好不甘心啊。
到咽气时,她都是睁着眼,死不瞑目!
庙里的和尚赶来时,谢瑾瑶整颗脑袋都被烧焦了,救无可救。
法会进行到一半,天空突然雷鸣闪电,十分可怖,让祈福的广场顿时乱了。
主事怕大家出事,纷纷让人进屋躲避,大家都顾着自己逃命,自也顾不得看别的。
等众人都寻到了安全处,才发现观心阁竟烧起来了。
庙里主事想起,法会开始前,太子亲临,正欲跟着大家一起祈福时。
忠勇侯府的崔夫人突然晕倒了,太子和昭宁郡主便亲自送崔夫人去观心阁休息,至今未出来。
他又想起,相国府的二少夫人也在观心阁,都是不容有失的人物,主事忙带着人前往观心阁。
正遇上太子几人,他们休息之处是观心阁的一楼,见情况不对,便立即带着崔易欢出来了。
可坚持要去三楼的崔易欢却被雷劈死了,当时她身边不是没有下人,但被雷击中的人,谁也不敢救。
且那些个下人们,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好似昏迷过,醒来就见二少夫人在雷电中手舞足蹈,面目狰狞。
主事无法,只得派人去相府报信,自己则带着人去后山救火。
没法,这场旱雷不只是烧了观心阁,还引发了后山的火灾,若不及时扑灭,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出了这样的事,祈福会再也无法进行,权贵夫人们留了些下人救火,纷纷逃回城里。
谢霆舟也让叶桢送崔易欢回去,他留下指挥救火事宜。
好在,叶桢提前将前世的事告知了她,谢霆舟早已让忠勇侯假意带兵在附近操练。
有西郊大营的将士们帮忙救火,这次天火应很快能得到控制。
叶桢便也不担心了。
回去的马车上,崔易欢握着叶桢的手,确认道,“她真的死了?”
崔易欢一开始并不知道,叶桢要怎么反击谢瑾药,她只是配合叶桢,将谢瑾瑶送回观心阁后,就将手帕里的秘药撒在了房间。
叶桢点头,“嗯,死了,死的很惨。”
她和谢霆舟当时就在房门外,亲眼所见。
但无人同情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原本天雷会落在祈年台是不是?”
崔易欢现在也反应过来,谢瑾瑶坚持要叶桢去祈年台的原因了。
谢瑾瑶有前世记忆,定是前世天雷劈了祈年台,所以,她想借此害叶桢。
但叶桢怎么将天雷引去了观心阁,她却不明白,故而问了出来。
叶桢将铁能引雷,以及让人在观心阁屋顶竖铁棍的事说了。
“天雷击中谢瑾瑶后,太子便用内力将铁棍击倒,再趁众人救火的时候,将铁棍销毁,李恒便很难查出谢瑾瑶被雷击中的原因。”
叶桢怕崔易欢担心,同她解释后续,“但李恒多疑,你的晕倒她定会去查的,往后你小心着些。”
谢霆舟担心叶桢会冒险坐祈年台,哪怕封印了望柱里面的铁棍,他还是不放心。
故而亲自赶了过来,要带叶桢离开,崔易欢机智立即假装晕倒。
崔易欢是叶桢义母,她晕倒,谢霆舟这个未来女婿不放心,和叶桢一起送她去休息,也说的过去。
但李恒知道谢瑾瑶故意接近崔易欢,必定会查她。
崔易欢不以为意,“谢邦又不是摆设。”
她更关心的是,“你后面打算怎么做?”
叶桢笑,“大白天的无雨无云,天上突然砸下天雷,那么多人,又只劈了明月一个,说明什么?”
“说明她有问题。”
“对啊,容貌还和死去的谢瑾瑶一模一样,而且她进相府后,相国先是死了二儿子李承海,后头大儿子又与相国断亲……”
崔易欢明白叶桢的意思,眼眸晶亮,“她这是害的李相国妻离子散,香火尽断啊,这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祸害人家的妖魔啊。”
李恒得知谢瑾瑶死的消息没多久,关于相国府的二少夫人是妖孽的消息也传开了。
他还没到法华寺,又有一桩事传开,这个叫明月的女子几个月前,曾出现在女奴所附近的村庄里。
当时她浑身是血,似山里的野鬼,被好心的村民相救,可没多久,救她的一对母子都死了。
儿子尸骨残破,被村民在山里找到,母亲则尸骨无存。
这些消息传开,相国府的二少夫人不只是妖怪,还是个会吃人的妖怪。
叶桢听得下人汇报时,也只是笑笑。
她做这些,不过是以牙还牙,若今日死的是她,那现在被传成妖怪的就是她了。
就是不知李恒要如何应对。
李恒也是听着底下人的一路汇报,到了法华寺,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查!二少夫人今日在庙里做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全都给本相查清楚。”
与其信谢瑾瑶是妖魔,他更信这是一场阴谋。
同时,他也隐约捋明白了真相,应是谢瑾瑶有前世记忆,得知今日有天雷,想害人不成反被害。
还连累了他。
“蠢货!竟敢瞒着我。”
他在心里骂道。
原他不打算亲自走一趟,可听到外面的那些谣传,他担心有人拿谢瑾瑶的尸体做文章。
好的仵作是能分辨的出腹中胎儿几个月,谢瑾瑶是李承海死后一个多月才怀上的。
相国府已被沈氏败坏了名声,他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
可他不知,就在他离京没多久,沈夫人亲自告知众人,李恒与明月通奸,这也是他们母子与李恒断绝关系的原因之一。
而谢霆舟和叶桢让人散播谢瑾瑶的事,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人骂她是妖怪。
其中还有一桩,便是揭露李恒乱伦的丑闻。
先前叶桢同意沈夫人,不拿李恒的丑闻来对付他,以免伤及李承河他们。
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断亲了,叶桢便百无禁忌了。
故而李恒到时,谢霆舟请的仵作也到了。
得知谢霆舟要让仵作剖尸,李恒眉心就是一跳,“太子殿下,子不语怪力乱神,明月已死,请殿下看在她替我儿孕育子嗣的份上,留她全尸。”
谢霆舟很无奈,“本宫亦不想如此,但今日天雷实在古怪,无风不起浪,坊间传言致使人心惶惶,若不弄明白此女究竟为何物,人心难安。”
附近围观的百姓皆附和。
他们都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妖魔。
李恒挡谢瑾瑶尸体前,“殿下,老夫刚丧子,如今唯一的孙儿也胎死腹中,殿下还要将其剖出,是否过于残忍。
明月已是我李家妇,她今日惨死,殿下不顾我李家意愿,强行动她尸身,又是否欺人太甚。”
“放你娘的屁!”
忠勇侯粗暴的声音响起,“这世间哪有什么明月,这人分明就是我那该死的前妻与人通奸的产物。
她在我谢家好吃好喝长了十几年,你将人拐了去,也不知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好好一个人变成了妖。
现在竟还敢厚颜无耻说她是李家妇,你是给彩礼了,还是叫本侯一声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