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学,林穗穗有些疲累,推开陆家大门。
客厅里没开大灯,周瑾园膝头搭着织到一半的毛衣,手指捏着沙发巾边角。陆远国面前的搪瓷缸子腾着热气,沈曼宁抱臂缩在单人沙发里,三人影子被壁灯拉得老长,似乎都有些发愁。
“穗穗回来了。”周瑾园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毛衣针还别在袖口上:“快来坐,阿姨有事要问你。”
林穗穗抿了抿唇,有些迟疑,不知他们到底找她做什么。
“临舟今晚住学校,但是打电话回来说了些事。”陆远国开口,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烟灰缸里堆着半截烟头。
他平日很少抽烟,抬头看她时,眼神里除了平日的沉稳,多了几分严肃:“我们就想跟你聊聊。”
帆布包带突然从掌心滑落。
陆临舟把这事都告诉他们了?
林穗穗弯腰去捡,听见沈曼宁在沙发里冷笑一声:“我就说嘛,装了这么久清白,原来早就跟乡下爸妈串通好了?”
“曼宁!”周瑾园皱眉:“别胡说。”
“我没胡说!”沈曼宁梗着脖子站起来,脚尖踢到茶几腿:“不然为什么突然要临舟哥当什么‘女婿’?分明是想攀附我们家……”
沈曼宁很少在家里这样展现自己的情绪,可她装了这么久,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本想着等她毕业了工作了就能嫁给陆临舟,继续给他们当女儿。可现在林穗穗露出马脚,明显是想利用假结婚的事,真的让他们在乡下结婚!
到时候万一假戏真做,带到省城来了呢?!
那她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够了!”陆远国重重拍了下茶几,搪瓷缸子里的水晃出边沿。
他转头看向林穗穗,语气缓和了些:“穗穗,你实话跟叔婶说,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穗穗盯着茶几上的水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拒绝了。”
“真的?”周瑾园往前倾了倾身子:“可临舟怎么说……”
陆临舟根本没有问他们的意见,直接就通知他们,他会配合林父林母去办了这件事,把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
“我会解决。”林穗穗抬头,神色坚定地看着他们:“不管他们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答应。”
沈曼宁嗤笑一声:“说得好听,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林穗穗:“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
夜深了。
整个房间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夜灯,林穗穗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将她的面部勾勒出明暗的交接。
她蜷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影子。
头顶吊扇发出轻微的嗡鸣,混着窗外蛐蛐的叫声,搅得她心里越发烦躁。
她始终没想明白,陆临舟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
“要是办了假结婚,陆家林家的地都是我的。”
林穗穗低声喃喃,作为现代人,她太清楚柳湾村未来会成为旅游胜地,这些地以后能值多少钱,肯定能让她发财。
这对于她来说,是极致的诱惑。
可下一秒,舒佳凝被撞后略带防备的表情浮现在眼前。
“不行,要是办了假结婚,更扯不清了。”
毕竟陆临舟跟舒佳凝以后是要结婚了,就算她现在是假的,“小三”这两个字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假小三,也是小三。
窗外传来狗吠声,她又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
只是,如果她坚持不答应,她也不确定林父林母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现在没地方住,宁愿到省城里流浪,也一定要来找到她,必然是抱着一定让她同意的决心来的。
他们既然能够找到军校,就说明她在哪里,他们就要闹到哪里。
现在是不知道陆临舟亲生父母是船厂厂长,如果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答应他们,给他们在柳湾村分土地盖个破房子,就能把他们赶回去,永远锁死在村里了。
“这或许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很快,她又开始摇头,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假结婚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大家会怎么看她?
学校同学、广播站同事、最重要的就是陆家人……
想到众人鄙夷的目光,她浑身发冷。
“我怎么能做这种事?一定不行!!”
林穗穗几番天人交战,自我博弈,痛苦得很。
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混乱。
地、流言、父母、陆临舟……这些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
眼皮越来越重,林穗穗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柳湾村的海滩,海浪声一阵阵地涌来。
再有意识时,她已置身于一片红彤彤的喜庆之中。
盖头下,林穗穗含羞带怯,耳边是热闹的鞭炮声和众人的道喜声。
林穗穗满心觉得自己终于觅得良人,嘴角也不自觉扬起幸福的弧度。
被人搀扶着走过红毯,拜过天地,就被送入了洞房。
林穗穗紧张又期待地坐在床边,听着外头宾客们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烛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晃动,她攥紧了嫁衣的衣角,等待着陆临山进来掀开她的盖头。
林穗穗已经想好了,陆临山待她那么好,花了很多彩礼,甚至把陆家的铜锁都交给了自己的妈妈,她一定要给他多生几个孩子。
终于,房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低垂着头,心跳如擂鼓。
“穗穗。”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熟悉。
林穗穗抬起了她的下巴,却模糊地看不清他的脸。
她正要喊他:“临……”
话到一半,却被他突然低头的吻堵住。
他的唇带着柳湾村独有的高度粮食酒的味道,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时,指腹也碾过她嫁衣上的盘扣。
红绸嫁衣滑至肘弯,他的吻顺着颈间一路往下,在她战栗的皮肤上烙下印记。
“疼就咬我。”他低笑,手掌托着她的腰将人按进被褥。
烛火在他宽肩上跳动,映出他微乱的发丝。
“穗穗……”他贴着她耳边低唤她的名字。
林穗穗在剧烈的眩晕中闭上眼,感觉自己像片被卷进漩涡的落叶……
直到某刻,她突然触到冰窟般的寒意。
林穗穗猛地睁眼,正对上那冷如深潭的目光。
是、是陆临舟?!
“嗬——”林穗穗猛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