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山西崖的晨雾还未散尽，陆云袖已立在演武场中央。地答剑横于膝前，剑身上的冰裂纹路比往日更显清晰。距火焰山一战已过半月，她肩胛处的刀伤结了层薄痂，稍一运功便隐隐作痛。
\"盟主。\"唐翎独臂捧着个紫檀木匣走来，\"清虚道长差人送来的。\"
匣中是把青铜钥匙，形制与火焰山所得如出一辙，只是纹路相反。钥匙下压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清虚的簪花小楷写着：\"地脉双钥，缺一不可。甲子之约虽过，隐患未除。\"
陆云袖指尖抚过钥匙齿痕，忽然想起阿依莎还在后山寒潭疗伤。正要起身，忽听山门外传来急促的钟声——是敌袭警报！
她施展\"踏雪无痕\"轻功掠至前殿，只见三十六名灰衣人已突破第一道山门。这些人步法诡异，每踏七步便突然变向，正是玄阴教\"九幽步\"！为首的独眼老者手持骷髅杖，杖头黑石在阳光下泛着邪光。
\"唐烈火？！\"陆云袖地答剑出鞘三寸，\"你竟没死？\"
老者扯下面皮，露出布满疤痕的真容：\"小丫头眼力不错。\"他骷髅杖顿地，山石崩裂，\"可惜今日玉霄派就要从武林除名！\"
最后那个\"名\"字还在空中回荡，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骷髅杖直点陆云袖膻中穴。这一式\"黄泉引路\"看似简单，实则暗藏七种后招，三十年前曾破尽江南各派剑法。
陆云袖不避不让，地答剑划出半圆。\"叮\"的一声脆响，杖剑相击处迸出火星。她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顺剑身传来，与体内寒脉竟产生共鸣，手腕顿时酸麻。
\"寒脉滋味如何？\"唐烈火独眼眯成细线，\"当年你父亲就是被这...\"
话未说完，他突然暴退三丈。原来陆云袖借势将寒气导入脚下青砖，砖面瞬间凝出白霜。这一手\"移花接木\"的内功心法，正是柳无眠临终所传。
灰衣人趁机结阵攻来。陆云袖剑招突变，使出融合西域刀法的\"大漠孤烟\"，剑光如匹练横扫。当先五名敌人兵器齐断，却不见血光——断刃处竟爬出无数黑虫！
\"尸蛊！\"清虚道长的拂尘从斜刺里卷来，将黑虫尽数扫灭，\"唐烈火，你竟勾结苗疆五毒教？\"
唐烈火狞笑着拍出三掌，掌风腥臭扑鼻。陆云袖连挽七个剑花才堪堪化解，袖口却被腐蚀出几个破洞。正危急时，后山方向突然传来清越刀鸣。
一道红影踏着松枝飞掠而至，新月短刀划出炫目弧光。阿依莎脸色仍显苍白，右眼却炯炯有神。她与陆云袖背靠背站立，双刀交叉成十字：\"姐姐，还记得《踏月歌》第四段么？\"
歌声起时，姐妹二人身形交错。地答剑刚猛凌厉，新月刀轻灵飘逸，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唐烈火被逼得连连后退，骷髅杖上的黑石突然\"咔\"地裂开道缝。
\"阴阳剑阵？！\"他独眼中闪过惊惧，\"陆明河竟把这都教给你们了？\"
阿依莎短刀突刺他咽喉，逼得他仰面躲闪。陆云袖趁机剑锋上挑，将他腰间革囊斩落。囊中滚出个青铜小人，形制与火焰山魔神像一模一样！
\"果然如此。\"清虚道长拂尘卷住小人，\"他靠这个操控...\"
唐烈火突然狂笑，独眼充血变红。他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块黑石，与当年血蟒尊者骷髅杖上的如出一辙！\"你们真以为在火焰山毁的是真身？\"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黑石上，\"今日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九幽魔神！\"
整个玉霄山突然震动，主殿屋瓦簌簌掉落。远处传来弟子惊呼——西崖地脉再次暴动，黑气如柱冲天而起！更可怕的是，黑气中隐约现出个三丈高的虚影，六条手臂各持不同兵器。
\"是幻象！\"阿依莎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抹在新月刀上，\"用血破障！\"
陆云袖会意，地答剑划过掌心。双刃染血后同时掷出，在空中旋转成红白相间的光轮。虚影被光轮穿过时扭曲了一瞬，却未消散。唐烈火趁机甩出十二枚透骨钉，每枚钉尾都系着近乎透明的蚕丝。
\"天蚕引！快退！\"清虚道长拂尘急旋，却只拦下七枚。剩下五枚钉入地面，蚕丝瞬间绷直，将陆云袖二人困在方寸之地。
唐烈火骷髅杖高举，黑石射出道紫光打在虚影上。虚影顿时凝实三分，一条青铜手臂竟突破黑气，朝众人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上飞来七点寒星。每点寒星精准击中一根蚕丝，阿依莎趁机短刀横削，剩余蚕丝应声而断。沈知意带着十余名药王谷弟子赶到，手中金针尚在颤动：\"盟主，寒潭水可破幻象！\"
陆云袖恍然大悟，剑尖挑起地上水囊掷向虚影。水珠穿过黑气的刹那，虚影发出刺耳尖啸，竟如冰雪遇沸水般开始融化。唐烈火见状大怒，骷髅杖猛击自己胸口，黑石顿时没入血肉！
\"那就同归于尽！\"他浑身经脉暴起，皮肤下如有小蛇游走。那虚影随之收缩，最终化作道黑光注入他体内。眨眼间，他身形暴涨，独眼完全被血色充满。
阿依莎突然按住陆云袖肩膀：\"姐姐，双剑合璧！\"
两人同时跃起，地答剑与新月刀交叉斩下。唐烈火双掌上迎，掌心竟浮现出黑莲纹路。四臂相接的瞬间，气浪将周围众人尽数掀翻。
僵持中，陆云袖忽觉体内寒气不受控制地涌向剑身。阿依莎似乎也有感应，短刀突然变招，刀背轻叩地答剑。两件兵器发出清越龙吟，唐烈火掌心的黑莲竟开始龟裂！
\"不可能！\"他嘶吼着想要撤掌，却发现双手被牢牢吸住。更可怕的是，他胸口的黑石正在一点点被推出血肉。
阿依莎右眼红光暴涨：\"这是父亲留在剑中的后手！\"她短刀突然脱手，刀柄重重撞在唐烈火膻中穴上。黑石应声飞出，被清虚道长拂尘卷个正着。
唐烈火惨叫一声，浑身经脉尽数爆裂。就在他倒地瞬间，西崖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地脉黑气消散了！
三日后，玉霄派举行掌门继位大典。陆云袖跪接青玉扳指时，发现指环内侧刻着行小字：\"寒玉为引，可解九幽。\"她猛然想起冷玉凝临终时塞给自己的那块寒玉...
阿依莎站在客卿首位，右眼已恢复琥珀色。当陆云袖将地答剑与新铸的掌门令剑交叉平放时，她忽然轻笑：\"姐姐，还记得父亲竹简背面那首诗么？\"
陆云袖会意，朗声诵道：\"日月同辉映山河，阴阳轮转济苍生。莫道江湖风波恶，自有正气贯长虹。\"
诵毕，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台下众弟子看见，新任掌门的眼中闪着与阿依莎同样的光芒——那是历经劫难后的澄明，更是侠者独有的浩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