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当真是个机灵人,他一看骆思梦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拂尘,以拂尘将她制止住,然后淡然开口。
“骆二姑娘不必跪,陛下只是传话说,这昭华郡主要出嫁,府中有身孕之人怕是会挡着她的福气。便传旨让六皇子殿下将您于九月十四前接走,想来六皇子府已经接到旨意了,您也且准备着吧。”
“……”
此刻的骆思梦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透过人群,她看到那些贵妇和贵女们在指指点点,甚至对着她笑。
那种笑是讥讽,而非嫉妒。
挡着福气?
可笑!
所以哪怕她怀了皇长孙,又能怎样?
还是不如骆玖语?!
“......是,思梦谨听圣训。”
直到福公公又与骆青松等人寒暄一番后离开,宾客们回到主院正堂继续享用宴席,骆思梦才缓缓起身。
此刻的她手心全是指甲掐过的血痕。
“骆二小姐今日可是看清楚了?”身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骆思梦转过身,眼中满是厉色,没有丝毫犹豫。
“看清楚了,便按照你们说的办。”
听到这话,骆思梦身边的红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对着骆思梦伸出手。
“那奴婢便扶着骆二小姐回去好生休养吧。”
在正堂与贵妇们寒暄的骆玖语,瞥了一眼骆思梦主仆二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日暮时分,侯府的宾客们终于尽兴而散。
大房之人本就未出席今日的及笄礼,骆老太太在听旨之后,也寻了个由头回到福寿堂。
三房骆青云一家与宋玉晴,正帮着庄文雅和骆慕辰收拾残局。
骆青松却心急火燎地把骆玖语和瑾王叫到了内堂,询问今日的情况。
“岂有此理!蒋氏和骆思梦这是要反了天了!!!”
今日在现场听闻那些算计,骆青松已然怒不可遏,此刻再听到那些腌臜不堪的细节,更是忍无可忍。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看向骆玖语,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祖母……可也参与其中?”
回想起今日福公公传旨时,母亲那异样的神情,骆青松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脸色愈发阴沉。
“爹爹,今日我被人以祖母的名义骗至福寿堂,紧接着便被人下药,送去了客房,但其他的……”
“她眼中还有没有二房!”骆青松怒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骆玖语虽说得含蓄,但骆青松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骆老太太即便对骆思梦的计划不甚明了,也定然掺和了一脚。
若非骆玖语百毒不侵,未被迷晕,今日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事已至此,有些事情已无法回避,骆玖语咬了咬牙,再次开口。
“爹爹,这些日子,我陆续忆起了儿时的往事。当年我与母亲遇难回到侯府,虽只剩一口气,但……”
接着,骆玖语便将骆嘉伟推她入水,祖母担心大孙子受委屈,从而捏造事实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饶是骆青松心中早有怀疑,但此刻听女儿亲口说出,仍觉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爹爹……”
骆玖语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骆青松。
她知道,对于父亲而言,过去终究是对祖母抱有一丝幻想。
如今,随着这一口鲜血,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无妨。”骆青松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桑儿,即便法理难管,爹爹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商议过后,骆青松将骆家三房之人与宋玉晴全部召集到了主院,骆老太太也在其中。
除了被镇抚司带走的蒋氏,看到其余人均已到场坐定。
骆青松一脸冷峻,率先开了口。
“母亲,今日大房要陷害桑儿之事,你可知道?”
骆玖语倒是没想到,父亲第一个针对的竟是祖母。
看来,这一次父亲是铁了心要追究到底。
“你,你这是何意?”
骆老太太嘴上虽强硬,面色却已苍白如纸。
果然,这个祖母也并非无辜。
“旁人或许不知,但母亲的心思,做儿子的还是了解一二的。你向来在乎脸面,自从住进福寿堂,便要下人十二时辰不变的守着院子,以彰显侯府老祖宗的威严。今日桑儿被人骗去福寿堂,又被人迷晕带走,福寿堂却无一人知晓禀告。你莫要说,是侯府主院办事不力,下人都被唤走帮忙了。”
“那自然……”
骆老太太刚要辩解,便被骆青松打断。
“据我所知,福寿堂的刘嬷嬷昨日可是特意交代过,院中之人不得去主院帮忙。若有违者,必严惩不贷。”
一听这话,刘嬷嬷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
眼见儿子这是要撕破脸,骆老太太也索性豁出去了,脸色一沉,冷声回应。
“是,蒋氏跟我说三丫头夺了中馈,还收了梅香居不少东西,要对她略施小惩,我便同意了。可我没想到,会是那样的惩罚……”
“今日之事母亲未曾料到,那当年桑儿尚有一线生机。却因被骆嘉伟推进池塘,寒气入体,病上加病,若非命大,早已是一具白骨,你可知晓?”
话音一落,屋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骆老太太,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满是震惊与窘迫。
原本因客房丑事,回到梅香居刚被张太医扎针清醒了几分的骆嘉伟,一听这话,立刻躲到了骆老太太身后。
藏自然是藏不住的,但在这屋中,他也知道,只有祖母这个老太婆能护他几分。
“祖母,他,他怎会知道是我将骆玖语推入水中?祖母,你护我。”
骆嘉伟声音颤抖,不敢与骆青松对视,只将头埋进骆老太太怀中。
如此一来,在场之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正当众人还在震惊之中,只见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出,拎起骆老太太身后的骆嘉伟,便将他扔到了屋外。
“辰儿,别……”
骆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刚要开口阻止,便看到骆慕辰那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眼神中,早已没了祖孙的情谊,只剩仇恨。
“啊——”
紧接着,屋外便传来刺耳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