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暂且按下不表,且看夜雨在梅香居大肆搜刮。
从精巧摆件到华贵首饰,他是一点也没放过,总算勉强补齐了那七万两的亏空。
此刻的蒋氏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她那张涂满脂粉的脸,早已被泪水与鼻涕搅和成一片泥泞。
她迈着那双小脚,连跑带跳地跟在夜雨及一众随从身后,很快就回到了主院。
“骆玖语——”
蒋氏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全然不顾什么礼仪规矩。
“大伯母唤我何事?”骆玖语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这声音冷若冰霜,让蒋氏不禁后背一凉,双腿也软了几分。
“昭、昭华郡主,你把我们大房的东西都搬空了,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蒋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嚎哭起来。
“过不下去了?”
骆玖语故作疑惑地反问一句,随即看向夜雨。
“夜侍卫,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让你去大房拿东西抵债,你怎连大房小灶的锅碗瓢盆都拿走了?”
“……”
蒋氏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听到这话,只觉愈发怪异。
“回禀郡主,属下只是遵照您的吩咐,拿了那些金银细软和装饰摆件。梅香居里的所有衣衫、粮食蔬菜,包括锅碗瓢盆,属下可从未动过。便是那些人参、灵芝之类的,属下也都没拿。”夜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那些衣衫和锅碗瓢盆,就算骆小姐不交代,他也不会拿。
这一家子如此混乱,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脏病。
至于那人参和灵芝,他更是不敢拿。
谁能保证骆小姐没在大房的吃食里下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拿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得到答复的骆玖语这才转过身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伯母,你可听清了,夜侍卫可没拿走你们的锅碗瓢盆、粮食蔬菜,就连衣衫也都给你们留下了。这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你——”
蒋氏此刻哪还听不出这是二人故意为之。
她缓了缓气,将青紫色的面容恢复成酱红色,这才重新开口。
“你大伯虽说只是个八品官员,却也是朝廷命官。平日里少不得要出去打点应酬,便是我和你堂姐,作为家眷也得结交各方。我们总不能穿着粗衣布衫出门吧?”
“大伯母说的是这个啊!”骆玖语故作恍然大悟,转而又似想起什么,“可我记得,这些年每季侯府都会统一给主子和下人做衣衫,主子更是每人都有首饰。这好像还是我爹爹出的银子,没让大伯掏过一文钱呢。”
“……”
一口老血哽在蒋氏胸口,她那原本泛红的脸色又加重了几分颜色。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说了,堂姐好歹也是六皇子的侧妃,就算我们侯府出钱添置的首饰衣衫您瞧不上。那加之六皇子为堂姐这个侧妃和您这个未来丈母娘添置的,总该够了吧?”
六皇子?人影都不见一个,哪里来的添置?!
原本只是气恼,如今骆玖语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让蒋氏感到自取其辱。
她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正欲再争辩几句,蒋氏便看见门口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大夫人,不好了,大夫人——”
得,还是这个小厮,每次给蒋氏传的第一句话,好似都是“不好了”。
“又鬼叫什么!”蒋氏此刻心中正憋着一股闷气。
“回夫人,大……大少爷,他……他被人抬到门外了。还有,他……他……”
抬到门外?这是何意?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蒋氏还未从梅香居被清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此刻正愁没处发火呢。
眼见她要上前打那小厮,骆玖语开了口。
“既然说不清楚,那咱们便一同出去瞧瞧便是。你且在前面带路吧。”
那小厮如蒙大赦,热泪盈眶,连忙点了头,撒腿向外跑去。
蒋氏咒骂着,跟在小厮身后,奈何她的腿脚终究比不上年轻小子利索。
骆玖语这一招呼,屋内众人也都来了兴致,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此刻,侯府门口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饶是蒋氏由侯府小厮带着,也是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这种挤进人群的感觉,让她有种熟悉且不祥的预感。
上一次这般,还是闺女在街角被人围观。
可即便挤了进去,做好了心理准备,蒋氏却并未瞧见骆嘉伟。
人群中央,地上只有一男一女,醉醺醺地搂在一起背对着蒋氏躺着。
那二人身量相当,皆是体格庞大。
男的身着华服,周身上下尽显公子哥的派头;女的全身轻纱,一看便知不是正经女子。
儿子何时有了这般癖好?
这口味着实太重了。
蒋氏依着对儿子的了解,径直跑过去,费力地翻过那公子哥的身子。
“伟儿,你……全贵?怎会是你?大少爷呢?”
这被蒋氏翻过身来的,正是前一日在城墙下被夜雨一顿胖揍的章管家和牛嬷嬷的私生子全贵。
蒋氏不仅认识全贵,更知晓他的底细。
这全贵平日里就跟着骆嘉伟厮混,是他最忠实的跟班。
两人喝醉酒,宿醉在门口本是常事,可今日怎的全贵回来了,儿子却不见踪影呢?
正当蒋氏满心疑惑地询问时,旁边那轻纱裹身的“女子”转了过来。
她翘着兰花指,醉醺醺地轻唤了一声,“娘亲,你唤我作甚?”
即便尚未看清容貌,蒋氏也浑身一颤。
待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那唤她娘亲的“女子”,瞬间头晕眼花。
那一时间,蒋氏也分不清是惊恐占了上风,还是恶心占了上风。
总之,骆嘉伟那张油彩般的脸,衣不蔽体的装扮,还有那雌雄难辨的动作,实在令人作呕。
不仅是蒋氏,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被这长相、这动作、这神情膈应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夜雨虽昨日已遭受过一次眼睛和心灵的摧残,此刻依旧难以忍受。
他走到惜竹身旁,小声问道,“这……这玩意儿何时能恢复原样?”
惜竹倒是看得兴致勃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地上那坨怪物,随口应道。
“依我对小姐的了解,这玩意儿要么就一直如此了,要么就这么着死了。”
“……”
夜雨愣在原地许久,幽幽问了一句,“你……会你家小姐这本事吗?”
“不会,小姐只教了我些浅显的,这个太深,我慧根太浅学不会。”
惜竹一本正经地解释,却未看到夜雨暗自松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