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那把刚刚缴获的左轮手枪,眼神中的杀意,浓烈的几乎要化为实质。
然而,李轩枫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依旧靠在车门旁,姿态没有丝毫改变,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了那间被厚重隔离门封锁的“牢笼”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
“一只主动凑上来的老鼠,如果就这么一脚踩死,”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那岂不是太浪费了它辛辛苦苦挖好的……地洞?”
王胖子猛地一愣,他看着李轩枫那副表情,脑子瞬间转过弯来。
老大这是……不准备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
“吱嘎——轰隆!”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阵剧烈的、仿佛底盘被撕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开拓者”号的车底传来!
整个车身猛地一震,随即,所有的照明灯光闪烁了两下,瞬间熄灭!只有控制台上那几个红色的紧急指示灯,在黑暗中疯狂地闪烁着,发出“滴滴滴”的、令人心悸的警报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还杀气腾腾的王胖子都懵了。
“我操!怎么回事?”
“转向动力模块过载,能源分配系统出现严重错误,辅助引擎已强制关闭。”韩心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冷静而又专业,仿佛真的发生了什么天大的故障。
“妈的!”李轩枫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懊恼与烦躁,“刚才的战斗,还是伤到底盘了!”
他“费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对着峡谷另一端那辆破旧的卡车,大声吼道:“我们车坏了!今晚可能走不了了!需要在这里进行紧急维修!”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这番完美的表演,清晰地传到了隔离区内。
那位一直透过观察窗,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医生”,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眼底深处,一抹狂喜的光芒,一闪而过!
机会!
天赐良机!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关切而又焦急的表情,用力地拍打着隔离门。
“先生!先生你们没事吧?”他高声喊道,“我们这里有专业的机械师!以前在避难所的动力车间工作过!也许……也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真的?”王胖子那张写满了“惊喜”的肥脸凑到了观察窗前,“那可太好了!兄弟,要是能帮忙修好,我……我分你们二十个肉罐头!”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感激,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能帮上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在废土上,就该互相帮助嘛!”
很快,隔离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材瘦小,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在“医生”的示意下,提着一个破旧的工具箱,走了出来。他的名字叫“蝰蛇”,是“医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不仅精通机械,更擅长暗杀。
“王老板,这是我们最好的机械师,阿蛇,”医生谦卑地介绍道,“您……您带他过去看看?”
“好说好说!”王胖子热情地搂住“蝰蛇”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后者的脸色都白了一下,“走!阿蛇兄弟,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这德国来的破烂货!妈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着车头走去,像是一对相见恨晚的亲兄弟。
“医生”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地,直起了自己那一直微微佝偻的腰。
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谦卑与感激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盯上猎物般的、冰冷的贪婪。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些幸存者,用一种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口吻,低声说道:“分发食物和水,让他们……好好休息。”
“休息”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韩心棋提着一个装满了营养合剂和纯净水的箱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她按照人头,将一份份食物和水,递给了那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
当她走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瘦得像根竹竿的少年面前时,她的手,微微“一抖”。
一瓶密封完好的纯净水,从她手中滑落,骨碌碌的,滚到了那少年的脚边。
“抱歉。”韩心棋淡淡地说道。
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弯腰,将那瓶水捡了起来。
他那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瓶水的渴望,但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抬起头,看向了韩心棋。
就在他将水递还给韩心棋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唇,极其轻微的,动了两下。
没有声音。
但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观察力,韩心棋清晰地读懂了那两个字的口型。
——快点。
韩心棋的心,猛地一沉。
而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医生”,尽收眼底。
他那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刺向了那名少年!
少年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韩心…棋一眼。
韩心棋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水,又重新递给了他一份,然后转身离开。
但她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群人里,有变数。
夜,渐渐深了。
峡谷里燃起的几堆篝火,将陡峭的崖壁映照得光影摇曳,如同鬼魅。
“开拓者”号的车灯,一直没有亮起。王胖子和那个叫“蝰蛇”的机械师,在车头的位置叮叮当当地“修理”了半天,最终以“缺少关键零件”为由,宣布放弃。
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被允许走出隔离区,在“开拓者”号旁边的空地上休息。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要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夜晚的现实。
午夜。
隔离区内,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早已被重新关上。
但里面,却并非一片沉寂。
“医生”压低了声音,那张白天还和善可亲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
“都听好了!”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那头肥猪,已经睡得跟死狗一样!那个司机,在驾驶室里守夜!那个玩电脑的女人,在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一直没露面,估计是那个黑衣服的女人,在车尾警戒!”
他从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抽出了一把锈迹斑斑,却被磨得异常锋利的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