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泛着微光,将霍家人脸上紧绷的线条照得愈发清晰。
直到医生说出“脱离危险”四个字,那口悬在喉咙眼的气才终于顺着霍廷东急促的呼吸吐了出来。
霍廷东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医生面前,西装袖口因用力而攥出褶皱:“医生,我妹妹会不会有后遗症?”
“目前各项体征趋于稳定,但颅内出血和骨折的恢复需要时间,后续是否会有神经损伤或功能障碍,还要看康复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里带着谨慎。
林伊伊站在几步开外,听到脱离危险,紧绷了数小时的神经才敢松懈。
霍夫人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翻涌着恨意。
“在琳达醒来之前,你最好老实点。”
慕君珩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
他刚打完电话安排护工,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没有一丝温度。
林伊伊望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裹着彻骨的自嘲:“慕君珩,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君珩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片刻停顿,径直走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走廊穿堂风卷起林伊伊单薄的裙摆,寒意顺着肌肤缝隙钻进去,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从医院出来时,夜已深了。
冰冷的风打在脸上,林伊伊裹紧风衣还是觉得冷,那种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路边的出租车亮起昏黄的灯,她拉开车门报出地址。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窗外的霓虹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摇曳的光斑。
林伊伊忽然抬手敲了敲车窗:“师傅,麻烦调头,去林家老宅。”
她望着熟悉的街道逐渐倒退,忽然想起上一次回林家还是半年前。
那天她回林家取奶奶的祖传镯子,结果被乔月娥和林婉婉下药送到了陆家。
门铃按响的瞬间,庭院里的灯应声亮起。
张妈披着外套打开门,看到林伊伊时惊得捂住了嘴:“小姐?这么晚了怎么回来的?快进来,外面风大!”
“二哥在家吗?”
林伊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
“突然想他了。”
这个她曾经日夜牵挂的家,竟已变得如此陌生。
“在呢在呢,二少刚回来没多久!”
张妈急忙侧身让她进来,接过她的风衣时还在念叨,“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这天儿冻得骨头疼。”
客厅的暖光顺着走廊漫出来,林伊伊拢了拢冰凉的指尖,快步穿过玄关。
冬季的寒意像无孔不入的藤蔓,早已缠上她的四肢,从皮肤凉到心底。
客厅里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林星北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指间的钢笔随着话语轻轻敲击着扶手。
听到脚步声抬头的瞬间,他手里的笔“当啷”一声掉在地毯上,满眼的难以置信。
“先不说了!”
他几乎是吼着挂断电话,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抱枕,“伊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林伊伊看着他慌乱整理衣襟的样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忽然想家了,就回来了。”
林星北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吃饭了吗?厨房还有汤,我让张妈热一下?”
“吃过了。”
她摇摇头,努力将眼底的湿意压下去。
林星北却不肯放过她细微的闪躲,伸手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跟慕君珩吵架了?”
见她低头不语,他又追问,“还是他失忆的事……还没记起你?”
“没好。”三个字轻得像叹息。
“这混 蛋!”
林星北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指节都在发白,“伊伊你别怕,有什么委屈跟二哥说,明天我就去找他算账!”
林伊伊忽然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二哥,如果……如果我做了让所有人都误会的事,你还会信我吗?”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林星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以前是二哥混 蛋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是非。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二哥都信你,无条件信你。”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林伊伊猛地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带着雪松味的肩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二哥……”
“怎么了这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星北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了一跳,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慢慢说,有二哥在呢,天塌下来二哥顶着。”
林伊伊深吸一口气,攥着他衣角的手渐渐松开。
她将霍家宴的事情,琳达滚下楼梯的瞬间、都一一说了出来,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
林星北听完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个琳达明显是自导自演!霍家那群人眼睛都瞎了?慕君珩也任由他们这么污蔑你?”
“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林伊伊低声解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的纹路,“而且当时所有人都看着我站在楼梯口,伸手推她,我真的百口莫辩。”
“失忆不是他糊涂的理由!”
林星北起身来回踱步,忽然抓起手机,“我现在就给大哥打电话,让他联系最好的律师!咱们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吃哑巴亏!”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楼卧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乔月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走出来,身上还穿着五年前常穿的碎花睡衣,揉着眼睛嘟囔:“星北,这么晚了跟谁吵架呢?”
林伊伊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沙发巾的手骤然收紧。
她有多久没见过母亲这样温和的样子了?
久到几乎以为那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
乔月娥眯着眼睛走近,看清沙发上的人时突然定住,嘴里的哈欠卡在喉咙里,眼睛越睁越大:“伊……伊伊?”
林伊伊僵在原地,看着母亲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又猛地缩回,像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我的伊伊……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