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没想到吧?”毛海峰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两日前你还信誓旦旦要保护龙胆村村民,现在为了自己逃生,竟然抛出那个老乞丐,原来锦衣卫陆大人的大义之举都是装的,道貌岸然、胆小如鼠倒是真的,哈哈哈……”
“毛海峰,你腌臜不堪,便也要将别人想得如你那般龌龊,我看你倒是狗改不了吃屎,身为大明子民,却与倭寇狼狈为奸,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哟,小丫头倒是口齿伶俐,”毛海峰细细打量了几眼袁今夏,突然放声大笑,扭头冲那二十余倭寇说道,“弟兄们,今日可有口福了,这小姑娘嫩得狠,姿色也不错。”这句话毛海峰用的是东瀛话。
袁今夏听不懂,但见那些倭寇发出阵阵狂笑,眼神猥琐,还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便知没什么好话,刚要继续喝骂,胳膊被陆绎握住。陆绎轻轻一带,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小声嘱咐道,“不要冲动,记住我说的话,一会儿打起来,我拦住他们,你快速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你若还当我是大人,便听话,莫让我再为你分心!”
陆绎如此说,袁今夏便立刻明白了,陆绎是能听懂东瀛话的,刚刚倭寇定然是动了歪心思,一如事前陆绎所料,可她又怎能置陆绎于不顾呢?遂说道,“大人,说好的,卑职愿意陪着大人一起共赴黄泉,黄泉路上,您不会也嫌弃卑职碍手碍脚吧?”
陆绎见小姑娘执拗,知道再说无宜,遂点了点头,应道,“好,那便一起。”
毛海峰见两人说话,猜测是在商量对策,倒也不急,待两人再次看过来时,才猥琐地说道,“怎么样?陆大人,你中了毒,武功再高又能怎样?你已形同废人,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是主动将你身边的小美人奉献出来呢?还是我们去把她抢过来呢?”说罢不待陆绎和袁今夏反应,一挥手,吼道,“杀了这个姓陆的。”
“毛海峰,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少痴人说梦了,”袁今夏骂罢突然一抬手,连续射了两枚铁弹出去。许是危难之际,这次竟然十分有准头儿,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倭寇应声倒地,脑门上被穿了洞。
倭寇们皆是一愣,停了下来,毛海峰更是震惊,上前查看了一下两个死去倭寇的伤口,又眯着眼看向袁今夏手中的手铳,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
“怕了吧?”袁今夏用手铳一指毛海峰,“你,还有你的人,后退,不然让你们的脑袋个个顶个大窟窿。”
毛海峰略思忖了下,冲那些倭寇说道,“先后退。”
倭寇们退后了十数尺。
袁今夏举着手铳对着倭寇,微微扭头冲陆绎说道,“大人,您先走。”
“莫说走不了,就算可以,我会将你抛下不管么?”陆绎此时分外冷静,盯着毛海峰的举动,又说道,“有转机了。”
袁今夏不解,问道,“大人说什么?”
“别说话,”陆绎侧耳仔细听着,原来毛海峰见识过火铳的威力,可他却从未见过袁今夏手中这般小巧又有威力的手铳,若是能大量制造出来,倭寇人手一个,那岂非能增强数倍的战斗力?
陆绎听罢,对袁今夏小声说道,“毛海峰看上了你的手铳。”
袁今夏便明白了陆绎的意思,既是有筹码了,可以找准时机行事,遂关切地问道,“大人,您还挺得住么?”
“嗯!”陆绎应了一声,忍着疼痛暗暗提了一口气。
毛海峰与倭寇合议罢,向两人走了过来。
袁今夏用手铳瞄准了,喝道,“站住!毛海峰,你若再向前一步,它可不长眼。”
毛海峰哈哈大笑,说道,“小丫头,我若出手,你以为你这个东西还能有威力么?”
袁今夏丝毫不怯,“你可以试试。”
毛海峰目光移到陆绎身上,说道,“陆大人,毛某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陆绎淡定的说道,“好啊,毛大当家的请说。”
毛海峰一指袁今夏手中的手铳,说道,“那个,我要了,但不是只要一个,只要你们将图纸画出来给我,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毛大当家的对我大明的火器十分感兴趣啊?”
“陆绎,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想耍什么花样。”
“刚刚毛大当家的说要与陆某做一笔交易,毛大当家的既然提出来了,我也不好反驳。”
毛海峰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锦衣卫陆大人也是一个怂包,好,你既不反驳,那便这样说定了,你给我图纸,我放你走。”
“毛大当家的情知陆某活不过几日了,这笔交易怎么算都划算。”
“陆绎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反抗不成?你要知道现在毛某动一动小指头,你的小命,还有这丫头的,顷刻间便会成为一堆白骨。”
“是啊,反正没几日活头儿了,陆某生性好奇,有些事想问一问毛大当家的,权当是这笔交易中陆某的交换条件如何?若能明白,死也无憾了。”
“陆绎,好奇心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你既然想知道,那便问吧。”
“毛大当家的在龙胆村苦心经营的蓝玉簪之毒,可是为了对付我大明军队?”
“正是!”毛海峰倒也不隐瞒。
“据陆某所知,你们时常在沿海侵扰,不过是烧杀抢掠,大体是为了银钱罢了,不知毛大当家的何时起了这般心意,竟要与我大明军队作对?”
毛海峰一怔,他没想到陆绎会这样问。
陆绎见状,追问道,“若毛大当家的不好明说,陆某便有个猜测,毛大当家的应是受人指使,这背后之人势力一定很大。”
毛海峰看着陆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毛某之前倒也听闻,锦衣卫指挥使有个公子,年纪轻轻却甚得当今皇上宠爱,原以为只是凭借美貌惑主,想不到还很有头脑。”
“毛大当家的这样说,那就是承认陆某的猜测是对的了?”
“陆绎,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能让毛大当家的缄口,还真是意料之外,不过,以毛大当家的在江浙一带的势力,又何须作此依附?单单指使董家水寨抢占扬州码头便已是十分风光了。”
“你胡说,董家水寨抢占扬州码头与我并无干系。”
见毛海峰回答得干脆,陆绎便知此言非假,看来与董家水寨有关系的就是那人了,从翟兰叶灭掉董家水寨便可推测得出,再加上翟兰叶参与龙胆村一事和刚刚毛海峰的缄口之举,恐怕那人不光是奔着银钱,勾结倭寇、通敌卖国,存了不臣之心倒是真的。
陆绎想罢冷笑了一声,说道,“毛大当家的既是如此说,陆某便信了。”
“陆大人当一言既出,那便请吧。”
袁今夏听陆绎说话之时气息已有些紊乱,便抢着问道,“去哪里?”
“自然是找一个地方,你们将图纸画出来给我。”
袁今夏眼珠一转,扭头与陆绎对视一眼,陆绎点了点头。袁今夏说道,“好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丫头,你莫要得寸进尺。”
“毛大当家的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么?怎的不让我把话讲完?”
“好,你说。”
“你明知道陆大人中了毒,活不过这几日了,还说什么画了图纸便放我们离开?离开之后也不过是等死罢了,你若有诚意,将解药先交出来。”
“小丫头,你的陆大人都不敢奢望的,你倒是敢说?”
“反正也是一死,有何不敢说?”
“解药,我有,但是不能给你们,我就喜欢看着别人痛苦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你真卑鄙!”
陆绎阻住小姑娘,说道,“没用的,白白浪费了唇舌。”
毛海峰哈哈大笑,说道,“小丫头,将你手里的东西扔过来,我替你保管着,以免它不听话,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袁今夏知道毛海峰意在哪里,便将手铳在手里转了两下,扔向毛海峰,说道,“拿着玩去吧。”
毛海峰大喝一声,“走!”
“等等!”
“小丫头,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袁今夏揽住陆绎的胳膊,将人搀扶住,说道,“毛海峰,我们陆大人被你害得中了毒,如今全身无力,怎么走得动?”袁今夏话刚说完,见毛海峰眼中闪着一丝凶光,便继续说道,“你不要动什么坏念头,若你敢害了陆大人,图纸我是不会画给你的,况且只要陆大人发生意外,我便立刻咬舌自尽。”
毛海峰被袁今夏气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让你手下人去寻一辆马车来。”
“你!你莫过分啊。”
“这怎么叫过分呢?我们走不动,若再耽搁两三日,我们连命都没了,还画什么图纸啊?”
毛海峰一听,竟然笑了,说道,“你倒提醒我了,”扭头说道,“你们两个,即刻返回青龙镇弄一辆马车来,再带些笔墨纸砚来,速去速回。”
两个倭寇应声离开。
袁今夏见状,暗道,“这个毛海峰脑子转得倒快,此地难以逃离,这可不成,”遂又说道,“毛海峰,反正我们也是一死,可不能死在这么一个破地方,江南山青水秀,总允许我们挑一挑地儿吧?来世投胎也能投个好人家。”
“你这个丫头倒是有点儿意思,说,你想死在什么地方啊?”
“再往前走,过了这片林子,应是一个好去处,你只要答应将我们送到那边,我保证将图纸画给你,那个手铳也一并送你。”
“哦?原来这个叫手铳,”毛海峰看着手里的手铳,转了几下,说道,“好!我答应你。”
“那让你的人退后,我们要休息一会儿。”
“小丫头,休想打什么主意?跑,你们肯定是跑不了的。”
“是啊,我们也不想跑啊,”袁今夏说罢,不再理会毛海峰,扶着陆绎慢慢坐下,两人倚着树,靠在一起,兀自轻轻说起话来。
毛海峰自觉没趣,便命倭寇散开来监视着,自己则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大人,您怎么样?”
陆绎扭头看着紧紧挨着自己的小姑娘,抿嘴笑了下,说道,“还好。”
袁今夏见陆绎额头上全是汗,便从怀中摸了帕子出来,刚要擦拭,发现帕子上有血,便想起之前给陆绎擦拭嘴角来,遂又将帕子塞回怀里,拽了袖子给陆绎抹去了汗。
陆绎看到,故意说道,“帕子脏了,便扔掉吧。”
“不!”
“为什么?”陆绎目光落在小姑娘脸上,神色期待。
袁今夏咬了咬嘴唇,没出声。
“怎么?很难回答么?”
“大人,若是您有什么心爱之物,会舍得扔掉么?”
“当然舍不得。”
“卑职也是,”袁今夏的声音极低,可陆绎听得十分清楚,不禁心花怒放。
陆绎求生的信念陡然升了百倍,说道,“一会儿见机行事,莫要冲动。”
“嗯!”袁今夏点头,又说道,“大人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攒攒力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