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站外的草棚下，于志勇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板凳上。
卢肃对着手心“呸呸”了两口，握住了行刑用的板子，慢悠悠走到了板凳旁：“于大人知道我是谁吗？”
于志勇声音沙哑道：“下官知道，您是卢肃将军，铁骑统领。去年匈奴偷袭大景，是您带着铁骑将士将敌人击杀在军都陉，保护了幽州百姓，为我大景赢回了颜面。”
卢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你记住我的脸就行，回头别不知道是谁打了你。本将告诉你，为何我要坚持亲自打你。”
卢肃眼神讽刺恨铁不成钢道：“因为王爷此刻在守河堤，王妃在守堤坝，幽州无数的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正在死死保卫着自己的家园。而你于大人身为河堤都督，本该镇守在第一线的人，为了儿女私情跑到了泄洪区。”
“对，我知道你会觉得自己冤枉。以为自己关照了部下，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及时开闸放水，他们就能依照你的命令行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部下像你一样分不清是非，没能及时开闸呢？”
“王妃来的时候，水位已经贴近了警戒线，而那时候你猜你的部下在做什么？他们说，预估堤坝还能撑两炷香，他们想再给你两炷香的时间。”
“呵，好一个重情重义的班底，好一个天灾之下的温情场面。”
“于志勇，忠孝两难全，你选择舍身做个孝子，陪着老娘一起死，留个清白在人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人马为了等你导致水库溃堤，治水一线将会有多少百姓死在大水中？你死了没关系，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谁收拾？！”
“你的行为就相当于两军对垒之际，你这个统帅临阵脱逃。就相当于我面对匈奴人的时候，告诉我的部下，我要回去守着我老娘，你们去冲锋陷阵。”
“你自己想一想，这是多么严重的渎职！搁战场，你会被督军斩立决！你该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王妃，庆幸你是个文官，若你是武将，可诛你三族！”
于志勇惭愧地低下头：“卢将军教训得是，是下官思虑不周。”
卢肃冷笑一声：“思虑不周？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递给身边的亲卫们一个眼神后，有人上前往于志勇口中塞了一小截竹筒关照道：“咬紧了，不然竹筒松脱容易咬到舌头。”
于志勇咬着竹筒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垂下脑袋，鬓角的湿发颓丧地垂了下来。
卢肃手中的木板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木板和肉体相接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令听到的人浑身一颤。
于志勇全身一颤，闷哼一声，湿透了的裤子被打出了木板形状的褶皱，裤子下面的大腿肌肉不受控地颤抖着。
“一！”
“二！”
“三！”
将士们数板子的声音同雨水落下的声音回荡在窝棚下，三板子过后，于志勇的裤子就被板子打破。木板上沾了殷红的血迹，殷红的血顺着刑凳的腿缓缓滑了下来。
于志勇全身颤抖得更厉害，一双手攥成了拳，口中的竹筒被他咬出了裂痕。
疼，真疼！
师乐安不由得看了卢肃一眼，开始担忧，老卢该不会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当场打死于志勇吧？
没到五板子，于志勇的娘便嚎哭着想要冲破将士们的包围：“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的儿！”
“是我不好，是我犟，明知道勇儿为难还在赌气。要打就打我吧！”
没能冲破将士们的包围，于母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对着师乐安的方向不停地磕着头，绝望道：“王妃，是我错了！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儿，不要打他！”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于母泪如雨下，“是我愚钝不懂朝廷苦心，只想死守着熟悉的一亩三分地。求求王妃，别打他了，是我糊涂啊！您要打，就打死我吧！”
“四！”
卢肃的板子继续落下，于母惨烈地嘶嚎了一声，悔不当初道：“儿啊！娘害了你啊！娘怨你将自己的家划在了泄洪区，怨你不顾你爹，你爷爷，你于家十几代先人。是娘错了啊！娘悔了，娘以后再也不敢了！”
“儿啊，娘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啊！娘只是气你不顾小家啊，没想着要你命啊！”
“五！”
第五下打完，卢肃的手中的木板前段已经血迹斑斑。
于志勇口中的竹筒已经彻底裂开，他死死咬着碎裂的竹片，因为疼痛，额角的血管和青筋根根暴露。
师乐安这才缓声道：“卢将军。”
卢肃放下了高举的木板，垂着眼帘看向于志勇血肉模糊的大腿处，轻轻点了点头：很好，就这样的力道，疼了皮肉没伤筋骨。
五板子下去，能让于志勇好好长点教训。
“于大人，可知错了？”师乐安不缓不急地问道，“被我责罚，你心中可有不服？”
剧痛之下，于志勇话音颤抖：“启禀王妃，下官心服口服。下官确实有错，错在没能及时规劝母亲，错在职责在身却玩忽职守。下官该打，卢将军说得对，下官是幽州河堤都督，大雨当前我该镇守在第一线，我错了。”
师乐安叹了一口气，“一年多来，于大人监制了幽州多项水利建设，这场雨不止是对幽州百姓的考验，也是对你的考验。来之前，王爷对我说，于大人是一位兢兢业业明辨是非的好官，他信任你，觉得有你在水库，他能安心去涿郡。”
“于大人，你辜负了王爷的期待，也辜负了与你一起治水的官员们的期待，更辜负了幽州百姓的期待。”
听到这话，于志勇眼眶中终于落下了两行泪。
于家在朝中无人，他孝期满了之后本来没了复起的机会。是王爷和王妃找到了他，给了他重新进入仕途的机会。
一年多来，只要是他上书的折子，无论是要钱还是要人，王府从来不说一个字，都会痛快的批复。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明主，自古读书人求的不就是能遇明君，施展抱负吗？
王爷和王妃曾经对他抱有那么多的期待，他却因为自己的家事，让他们失望了。
听到于志勇的哽咽声，师乐安眼神不忍地叹了一声，声音和缓道：“于大人，如今大雨还在继续，你是愿意回去养伤，还是愿意和在场的人一道继续值守？”
于志勇红着眼猛地抬起头，坚定道：“下官愿意继续值守，请王爷王妃再信任我一次。这一次，我会坚守岗位！”
师乐安这才点了点头，吩咐卢肃道：“卢将军，派医者为于大人诊治。剩下的十五大板，等雨停之后，等于大人身体恢复之后，你们商量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