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死你多累啊，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时真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明天上午我要去公司，这边还得你盯着。”
宋沉野攥了攥落空的手：“公司出事了？”
“小事，能处理。”
她不愿多说，宋沉野没再多问，直到第二天下午，他见到和时真一起来看韩老的池煜，才知道时真忍了多大的气。
一看到他，池煜顿时苦了脸开始告状，说他今天早上一下飞机就被时真拽进了拳击馆，全方位碾压式的一顿胖揍，揍完，连口气都没让他喘，又把他当沙包打，要不是穿着护具，他得没半条命。
好不容易熬到时真累了，从拳击馆出来，他又被拽到公司开会。
所谓开会就是他和团队的人一起低着头挨骂，团队的小伙伴因为有昨天的缓冲，所以应对良好，可怜他在会议室挨完骂，又被叫到办公室挨骂，听完骂，又一刻不得闲的被盯着处理工作，工作没干完，又被学校找……
一上午，池煜身心俱疲，又累又饿，现在看到自家亲哥，简直亲切的想哭。
时真听着他的控诉，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翻了起来，她抬腿踹了池煜一脚，池煜没防备踉跄了几步，赶忙捂着屁股往宋沉野身后躲：“哥，你管管她，她又要揍我！”
宋沉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不管你们的事。”
池煜指着时真：“你看，你这么凶，我哥都不管你了！”
时真威胁似的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稀罕被他管？这次的事要是处理不好，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全从我的世界滚蛋。”
宋沉野更累了，他转身往韩老的卧室走，池煜赶忙跟上：“哥，她让我滚蛋！”
宋沉野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心累道：“池煜，我是不可能从她的世界滚蛋的。”
池煜愣了下，委屈了：“你选她不选我？我可是你亲弟弟！”
宋沉野叹气：“你之前不也选她不选我？”他意味深长的和池煜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池煜看着他的背影，对气势汹汹走来的时真道：“我可真是彻底上你这艘贼船了。”
时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池煜，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屁孩了，该学会像个大人一样处事了。”
池煜抖了一下，躲开了她的手：“我觉得我比你成熟。”
时真冷笑：“是，成熟的人把喂到嘴边的项目做黄了，今年过半，你年初立下的二十条军令状连五条都没完成，我出门在外忙成狗，你坐镇后方给我造窟窿。
别的不说，就说我年初让你们搞的销售活动，情人节你蹭不上，说工厂有问题，行，可现在都七月快八月了，这么多节，你们还是连个惊艳的方案都让我看不到，一次比一次搞得差。线上是你一手干起来的渠道，现在都快整成时代的眼泪了。
池煜，我不管你怎么去协调，怎么去力挽狂澜，你就记住一点，你要是敢让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变成眼泪流了，我就真带着你去重生。”
池煜低着头不说话了。
时真照着他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还有新品研发，像什么榴莲火鸡面酱酸奶菠萝包，还有个什么草莓螺蛳粉肉松蛋挞…… 唉，我就问你，这玩意儿做出来，你吃过没有？少搞猎奇的东西，多做点符合大众口味的，创新不等于猎奇，我要看到的是脚踏实地的流量，不是自杀式的创意，明白？”
“明白。”
时真长叹一声：“池煜，咱们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草台班子了，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适应，给了你几乎全部的信任，我把后背都交托给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吧。”
“不能。”
“我知道不好干，可最难的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又算什么呢？”
时真站定，看着他：“等明天陈子康和沈薇到了，我们再开个会明确，细化一下责任和分工。”
池煜点头，用脚蹭了蹭脚下的青石砖，小声问：“时真，为什么事情总不能按照我们的设想发展？”
时真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们也没能成为小时候想成为的大人。”
……
两人走进韩老的卧室时，韩老正捧着碗吃银耳莲子汤，看到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保姆再去盛两碗来。
时真挨着宋沉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池煜则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坐在了床上：“韩爷爷，我已经破了您上次留给我的棋局，我们一会儿再战一场吧！”
韩老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把碗递给宋沉野：“我没几天好活了，不想和你下棋生气，等今天你走的时候，把棋盘带上，下棋磨性子，长脑子，你没事儿干多琢磨琢磨。”
池煜看了努力憋笑的时真一眼，哀怨道：“韩爷爷，我很有脑子的好不好……”
韩老靠着床头，抬手顺了顺白发：“你也就会读个书，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啥都不是。”
池煜低头不说话了。
韩老看向时真：“虽然这个傻子没什么大出息，但还是有点儿靠谱的，你处事冒进，忍耐不足，他温吞守成，鬼点子多，倒算互补，以后只要大方向不差，其他的也错不了。”
时真明白，舅爷爷这是知道她刚和池煜生气的事了。
池煜也听明白了：“韩爷爷，您说我们能走多远？”
保姆端着两碗银耳莲子汤进来，时真拿了一碗，一边喝，一边听韩老道：“你们开第一家小店时，有没有想过能做到今天的规模？”
池煜点头：“有。”
韩老：“所以你们做到了。能走多远，要看你们想走多远。越往后走，难事越多，身不由己也越多，协调这两个字也越重要。我能教你们的有限，很多事，你们还得自己去经历，去失败，去受伤，去强大，去遗憾，然后变得坚不可摧。“
池煜：“那您有遗憾的事吗？”
韩老垂眸，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
吃过晚饭，池煜临走，接过了时真递来的韩老送给他的棋盘，除了棋盘和棋子，韩老还送给他了几本年纪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大的棋谱。
池煜提着这些东西，心里发酸。
“时真，你说韩老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时真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沉默半晌，轻轻说了句：“万事空。”
“嗯？”
时真冲他笑笑：“你该走了，明天上班别迟到。”
“好。”
可第二天早上，没能来公司的却是时真。
池煜接到宋沉野打来的电话，急匆匆赶到医院，还是没能见上韩老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