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拖几天是几天吧,万一其反应过来也没办法,只能徐徐而战了”
那位说陈牧为什么死活不出战,如此拖延是怕了?
当然不。
那是兵力不够?
是,也不是。
这次兵分两路,杨仝所率守城的五路军战损极大,可去讨伐吉王的八万人却几乎未损,又加了四路人马,可谓兵强马壮。
虽然平原野战未必是其对手,可在这个河谷地带,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战力,士气,粮草通通不是问题,之所以拒不出战,原因只有一个,陈牧想搞一把大的!
他始终没忘自己那个全歼的计划。
前些时日郭桓给出最大的拒绝理由,就是太原盆地太大,蒙古骑兵来去如风,根本无法围战,然而如今事情有些玄妙的变化。
自从从宁武回师后,陈牧就撒出了海量的探子,如今消息已经渐渐传了回来,蒙古大军这次是将所有缴获的物资以及虏劫的百姓,尽数带了过来,沿着汾河整个大军绵延百余里,后方最远处还在娄烦县境。
这就让陈牧那颗心又活了过来,他已经调了张之极四万人部南下太原,韩晃朱然所部两万北上,如果他能将彻辰汗精锐托在此处,未尝不能建此奇功!
陈牧坐在公案之后,手指在扶手上不住轻点,呢喃道
“彻辰汗呐,你可是黄金家族后裔,可千万别走呀”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怕什么,事就越往那边发展。
陈牧能看出的战机,彻辰汗如何能不晓得,听文来台吉回话后,这位蒙古大汗终于熄了借道宁武的心思,怀揣着满心的不甘,丝毫未曾停留,当日便掉头回军。
静乐城中的陈牧得知消息,喟然长叹:“天不助我呀”
既然蒙古人退了,剩下的便是调动各部围追堵截,这种事陈牧可就抓瞎了,故此他将军权彻底交给了郭桓,命其率军出征后,自己则忙活起了其他的事。
各地的军粮征调,官员的任命,有功将士的叙功,战死者的抚恤,有罪者的惩处,百姓的安抚恢复民生......
因为陈牧在静乐,这个小小的县城,一时间成为了整个山西的政治中心,一道道命令通过山间小路,传达各地。
叛贼肆虐,鞑子横行,有志反抗者,并非陈牧一人,并非静乐一地。
大同边军附逆,千总钱朗不愿从贼,带部下两百人出逃后死守怀阴县,最终城破而亡。
山阳县城被围,县令赵韬战死,县丞孙武率众民众死守,最终成功等到了援军。
全家被杀后,镖头沈杨聚众数百,不断袭击蒙古游骑,最终落入圈套,力战而亡。
堾县县令从贼,其女楚环年方十六,姿色无双,席间以一柄发簪刺死了吉王手下大将田楷后从容赴死。
七峰山上有座玉真观,观主清河道人领着十二弟子下山,协助官军守城,战后仅剩最小的徒弟明净一人..............
在这个突然到来的大乱之中,从官府到民间,反抗的力量从未断绝。
无数人舍生忘死,无数人以一腔热血,铸就了陈牧个人的赫赫功名。
陈牧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一份份叙功表,发往朝廷,发往了内阁,发往了皇帝的案头。
景运帝连夜看罢,心中激荡不休,透过那浓厚的墨迹,仿佛能看见那各个不屈的身影。
“大明,是朕的大明,也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大明”
“朕此一生,绝不负天下,绝不负百姓”
……
诸事驳杂,千头万绪,陈牧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叫苦不迭。
终于这一日,他等来了要等的人。
韩晃来了!
这位山西布政使,一路翻山越岭来到静乐,看着那依旧驳杂的城墙和远远便迎来的年轻巡抚,心中之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
他还记得初见陈牧的模样,年轻人的面上满满的都是小心与谨慎,周身都散布着因被赶出京城的颓废。
不过短短半年,人事已非。
世间奇遇,莫不如也。
陈牧远远便迎了上来,数步外更是率先一躬到底:“韩公.....”
话未说完韩晃便面色大变,慌忙翻身下马,赶紧双手相搀,随后退后一步拜道:“抚台折煞下官了,岂敢受此大礼”
陈牧执其手,赞道:“韩公受命与危难之际,率众冒死突围,一路血战,终为朝廷留下山西半壁,乃有大功于国,当受的起这一拜”
话锋一转,微微压低声音有道:“更何况陈某在山西半年,承蒙您老照顾,小子并非不知感恩之人,自当以礼相待”
韩晃老脸一红,多少有些心虚:“抚台谬赞了,不过为官本份罢了。”
他率领太原将士撤退这事,功过其实很难定,至少据他所知,朝中御史对他弃城而逃的指责,就从来没停过。
如今有了陈牧的背书,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至于那所谓的照顾,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对这个陈牧有什么照顾,不过如果将不找茬算上,那好像也没错。
官场之中,不找事本身对下属就是一种照顾。
陈牧拉着韩晃,一路回了静乐,先是介绍了众官儿给他认识,又大排宴席给其接风,捧的韩晃一阵飘飘然,然飘飘。
然后第二天,他看着堆过来的厚厚公文就傻了眼,不光民政,连司法等等都堆了过来,立刻后悔的想撞墙。
“我是布政使,布政使呀,怎么连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的事也找来了。”
“韩晃呀韩晃,三两猫尿下肚,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这么多年官场你白混呀!”
有一忙,自然就有一闲着。
陈牧难得的在后宅烹了茶,燃了香,手捧一卷书,偶尔看两眼抻胳膊亮腿的夫人,小生活那个美。
“青橙呀,你说我将山西政务交给韩晃,宣府大同交给于光,他们会不会把我架空了 ?”
“不会”
苏青橙保持着白鹤亮剑的架势,一板一眼的回道:“我夫君最棒,他们架不空”
“哈哈哈,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陈牧抿了一口茶,感受着口齿间的一丝苦涩与甘甜,叹道:“可我也是人,不是神呐”
韩晃自然有野心,赋予权柄必会造成他个人权利的削弱。
然而这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的巡抚衙门依旧是个草台班子,唐先生能顶一时却无法长久,想将整个山西的资源调动起来,支援郭桓的前线,终究需要一个对山西了如指掌的官员掌舵。
更何况与大同不同,据情报所知,前任巡抚郑国泰殉国时,为了不给蒙古人留下文书参考,焚毁了太原城内的户籍粮册等等,哪怕从京中整理调运文书底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战况紧急哪里能等的了。
韩晃做布政使三年,山西各府县的物资储备,大致都装在脑子里,如今这个情势下,几乎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他不得不放权,
苏青橙没接他这个话头,随手挽了个剑花,露出八颗小白牙:“夫君呐,你看我这剑法练的怎么样了?”
陈牧捏着茶杯的手指微顿,斜着扫了一眼,调笑道:“花拳绣腿”
苏女侠大怒,胸脯一挺,上前三步,伸出手指挑了挑陈牧小巴,傲娇道:“哼,你个文弱书生,本姑娘单手可擒,懂什么剑法?”
陈牧心头一跳,浑身有些火热:“嗯?苏女侠,不若咱们比一比?”
夫妻间的情趣往往容易擦枪走火,无论是剑法掌法,很容易就讨论到别的地方去。
可惜苏女侠此刻没那心思,察觉到不妙立刻闪身躲开一掌,没好气道:“巡抚大人请自重”
“对了,昨日我见了樊家嫂子,她虽未曾提起,可面上满是忧虑,不知他那事怎么样了?”
败兴呀,这怎么徒弟还和师父学呢?
你学点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