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的目光沉沉落在俞宛儿脸上,专注得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周围战士的喧嚣、营地器械的碰撞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俞宛儿。
“鹿城……”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边,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地址……你知道的。”
俞宛儿迎着他的视线,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克制。
她点了点头,“嗯,知道。你在这边也小心点,任务重要,身体更要紧。”
谢怀安“嗯”了一声。
目光扫过一旁虎视眈眈的俞政宁,又落在俞宛儿肩头好奇歪着脑袋的红隼,和脚边抱着小爪子的松鼠身上。
他顿了顿,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用厚实牛皮枪套包裹着的精致小巧的手枪,枪柄被摩挲得温润光滑。
“这个你带着。”他将手枪连同枪套一起递给俞宛儿,动作不容拒绝,“用来防身。陈锋在明,这个在暗。”
俞宛儿看着那把枪,想起空间里那把从敌人那里拿来的枪。
点头接过来:“好。”
俞政宁在一旁看着,眉头习惯性地一皱。
送枪?
这家伙!
但随即又舒展开。
这礼物……够硬核,也够实用。
他不得不承认,谢怀安这心思,确实是用到点子上了。
虽然不爽,但为了妹妹安全,他忍了,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只不过,小妹会用枪吗?
晚一点问问,不会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教教。
俞宛儿要离开的消息,如同无形的风,瞬间传遍了这片山林。
【那个香香的人类要走了!】
【去很远的地方?】
【还会回来吗?】
【我们要送送她!】
【送点好东西!我发现的老山参,听说人类最喜欢了!】
【我这里有灵芝!】
【那我就摘一些最鲜嫩的猴头菇!】
【我洞里存了好久的蜂蜜!有点舍不得哎,但如果是送那个人类,也不是不可以……】
动物们表达喜爱和感激的方式就是分享自己最珍视的“宝贝”。
山里的动物成群结队的朝着营地走来。
大王、小松鼠、红隼第一时间自感受到了山林涌动。
小松鼠兴奋地吱吱叫。
【好多动物们来了,估计是来送宛宛的!】
红隼飞上高空,目光扫视着林间。
大王只是微微昂起头,冰冷的竖瞳看向密林深处。
当俞宛儿、俞政宁、陈锋三人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离开营地时。
营地边缘的山林里,气氛变得不同寻常。
战士们也察觉到了异样。
经历过那场惊天动地的“动物军团”作战,他们对山林里的动静格外敏感。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纷纷投向林间。
“有情况?”
“是俞同志要走了吧?”
“肯定是的,看俞顾问都准备行李了。”
没有之前那种“浩浩荡荡”的喧闹队伍,但一种更为深沉肃穆的气息弥漫开来。
林影晃动。
几匹健硕的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边阴影处,领头的狼王眼神锐利。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
其中一头狼将嘴里叼着的一株根须完整的老山参放在大王旁边的空地上。
更远的山坡上走来一只老虎,它威严地低吼了一声,巨大的爪子轻轻拨动,一颗品相极佳的硕大灵芝滚落到狼王放山参的附近。
一群灵巧的猴子在树梢间跳跃,吱吱叫着。
将几朵新鲜饱满的猴头菇精准地投掷到那堆“贡品”旁边。
几只胆大的獾子快速跑过,放下几块晶莹剔透的蜂巢。
松鼠们则抱着精选的饱满坚果,小心翼翼地堆放在最外层。
更多的动物隐藏在密林深处,只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枝叶间闪烁。
有好奇,有感激,有不舍。
这些“礼物”不再是普通的山货,而是这片山林孕育的、对动物们而言也极其珍贵的灵物。
它们被带着敬意地放在那里。
战士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有深深的感慨以及难以言喻的敬畏。
“看,我就说吧,俞同志要走,山里肯定有动静。”
“天,那是……老山参?灵芝?猴头菇?这……都是顶好的东西啊!”
“狼王亲自送的参……老虎送的灵芝……这排面……”
“它们是在送行吗?”
“太神了……虽然看过她指挥,但每次看到动物们这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是真正的‘山神’吧?”
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叹服。
李卫国站在帐篷门口,望着那堆价值不菲的山珍和远处山林里若隐若现的猛兽身影,用力搓了搓脸,感叹道:“好家伙……真是走到哪儿都是‘山大王’的待遇啊。”
语气里充满了复杂,但更多的是因为有这样非凡能力的同胞而骄傲。
俞宛儿看着眼前这堆饱含动物们真挚心意的珍贵礼物,心中暖流激荡。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山林的方向传递意念:“谢谢你们!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非常珍贵!好好在山里生活,保护好自己,也守护好我们的家园!我们有缘再见!”
山坡上的东北虎再次低沉地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狼王深深地看了俞宛儿一眼,带着狼群悄无声息地退走。
树上的猴子们也吱吱叫着散去。
林间闪烁的眼睛也渐渐隐没。
山林重新恢复平静。
俞政宁也被这无声却分量十足的送别仪式深深触动。
他看着妹妹坦然接受并真诚道谢的样子,心中那点因为谢怀安而产生的不爽都消散了不少,只剩下满满的自豪。
陈锋看向俞宛儿的眼神满是敬意。
谢怀安帮俞宛儿收拾好东西,最后深深看了俞宛儿一眼,“照顾好自己。”
“好。”
他朝俞政宁和陈锋都微微颔首致意,利落地转身朝着指挥帐篷。
目送谢怀安走远。
俞宛儿转身,脸上带着轻松而温暖的笑意,对俞政宁说:“好了,三哥,我们走吧。回家!”
“嗯,回家!”俞政宁提起行囊,大步走向吉普车。
吉普车发动。
载着三人,以及几袋价值难以估量的动物赠礼,朝着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鹿城,某戒备森严的军区疗养院。
环境清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一栋独立的小楼里,气氛焦灼而期待。
俞建平和冯秀芬被安置在这里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安全无虞,但心始终悬着。
“张主任,宛儿……还没信儿吗?”
冯秀芬第一百次看向门口。
张主任是这间军区疗养院的负责人。
他笑着安慰,“冯同志您放心,俞同志肯定安全,边境战事结束,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来看您两位。”
俞建平走上前安慰,“咱们安心等着吧,宛儿结束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找我们。”
“哎,就是听她快回来了,这才着急啊。”
正说着话。
突然,一阵引擎轰鸣由远及近!
“有车声,是不是宛儿来了?”
冯秀芬激动道。
俞建平赶紧站起身和妻子跑向大门。
张主任也匆忙跟了上去。
吉普车稳稳停在楼前。
车门打开,俞政宁矫健地跳下车,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陈锋紧随其后,标准的警戒姿态。
然后,是俞宛儿。
她脸色有些苍白,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有神。
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灵活地从车里窜出,轻巧地跳上她的肩头,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红隼扑棱着翅膀,落在车顶,警惕地环视着。
“宛儿!”
冯秀芬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扑了过去。
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双手在她背上、胳膊上摸索着,“你可回来了!吓死妈妈了……让妈妈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儿?”
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俞宛儿的肩头。
感受着母亲的后怕,俞宛儿心软得一塌糊涂,也用力回抱母亲,“妈,我没事,真的没事。一点皮都没破,您看,好好的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冯秀芬泣不成声,只是重复着,仿佛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咒语。
俞建平走到儿子面前,看到儿子又黑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重复的四个字
“爸。”
俞政宁低应了一声。
冯秀芬的情绪稍稍平复,终于想起来旁边的张主任,赶忙介绍,“宛儿,这是张主任,我们入住这里都是张主任忙前忙后。”
“麻烦张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俞顾问才是辛苦了。”
张主任见他们一家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也没继续打扰,“我就不打扰几位团聚了,有什么事可以去那边那栋楼找我。”
“好,辛苦张主任了。”
冯秀芬笑着道谢,但手依旧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女儿又会消失。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有时间打量女儿身边的小家伙们。
“哎呀,是小松鼠和红隼!还有大王!”
冯秀芬看到这几个熟悉的小家伙,脸上的担忧又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些,“你们也跟着宛儿回来啦?太好了!”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想摸摸小松鼠的脑袋,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惹得冯秀芬又笑起来。
“伯父,伯母。”陈锋这时上前一步,恭敬地敬礼,“俞顾问一路平安,安全送达。”
他指了指吉普车后备箱,“另外,俞顾问在山里……很受动物们敬重,这些是临行前动物们送来的心意。”
他打开后备箱,露出了里面几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
俞建平和冯秀芬走近一看,忍不住再次为这分量和品质咋舌。
老山参、硕大的灵芝、品相极佳的猴头菇、晶莹剔透的野生蜂巢、饱满的坚果……全是顶级的山珍!
这已经远超“心意”的范畴,简直是山林的厚赠。
“这……这也太多了。”
冯秀芬感叹着。
“先进屋!都杵在门口做什么!”俞建平回过神来,招呼大家,“宛儿累坏了,快进去歇着!”
俞政宁点点头,动作利落地和陈锋一起开始搬运行李和那几袋沉甸甸的“动物赠礼”。
一家人走进温暖明亮的小楼客厅。
红隼在车顶盘旋一圈,锐利的目光扫过疗养院各处明岗暗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才振翅飞起,稳稳地落在俞宛儿肩膀上。
【主人,隼刚刚看了,这里很安全,还有好多人躲在暗处。】
俞宛儿点了点头。
小松鼠则灵活地窜下俞宛儿的肩头,跟在她脚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新环境。
大王也无声无息地游进了客厅,盘踞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俞宛儿被母亲按在柔软的沙发上,端来一早熬好的鸡汤。
“快,趁热喝,补补!”
小松鼠跳到沙发扶手上,小鼻子使劲嗅着香味。
俞宛儿满足的喝了一口,“妈,你知道我今天过来?”
“我哪里知道,不过是听说你最近几天能来,就每天都炖着,正好你爸养伤也需要补补。哦,对了,这些都是张主任给准备的,人对我们真没话说,一会儿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嗯,山里动物送了不少山货,妈,你一会儿挑点送去。”
俞宛儿一边喝一边说。
除了女儿,冯秀芬也没忘许久不见的三儿子。
也给他盛了一碗鸡汤补补,“黑了,也瘦了,多吃点。”
“嗯。”
俞政宁乖巧点头。
冯秀芬习惯了三儿子寡言少语的样子,也没在意。
坐在女儿身边,一边给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一边絮叨起家里的事。
“宛儿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家那些天,家里可冷清了。”
“你不知道吧,你表妹已经出院了,医生说恢复得挺好,就是人看着还有点虚,你舅妈在家照顾着呢。这孩子,也算遭了回大罪。”
她说着,语气带着唏嘘。
表妹?
冯梅啊?
俞宛儿一边咀嚼着鸡汤里的鸡腿,一边道:“哦,她啊,现在没惦记大山了吧?”
“惦记啥哟,恨透了,听你舅妈说,人还病着,拖着受伤的身体,非要亲眼去看大山行刑。”
“看着了?”
“可不是嘞,看完后人都沉默了,哎,估计要一阵子才能完全恢复吧。”
“哦。”
俞宛儿头都没抬的应着。
俞政宁不知道这些事,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转头问俞建平,“爸,听说你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