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站在监管局大楼的电梯里，西装内袋里的U盘把胸口硌得生疼。那里面存着近三年星韵文化和三大平台签的排他协议数据呢，这可是他带着团队熬了整整七个通宵，从云服务器碎片里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电梯的镜子里映出他那紧绷着的下颌线，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就在半小时前，钱律师说李女士突然改了会面地点，不在办公室见了，改到顶楼的小会议室，这可不是啥好迹象啊。
“胡先生。”
门刚一打开，就听到李女士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片薄薄的冰似的。
她穿着藏青色的职业装，头发的发尾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短了两寸，正站在落地窗前摆弄百叶帘呢。阳光洒进来，在她面前那堆文件上划出了一道金线。
桌子上摆着两个青瓷杯，左边那个杯子的热气都快散光了。
胡逸把U盘推过去的时候，手指关节碰到杯壁发出了声响：“李司长啊，这些数据能表明星韵靠着‘独家分成阶梯制’把78%的音乐平台资源都给绑定住了。要是现在就冻结他们新签合作的权限——”
“胡先生。”李女士把他的话给打断了，手指头就压在那U盘上，问：“知道为啥选这儿见面不？”说着她下巴一抬，朝着玻璃幕墙外面指了指，金融中心那些霓虹灯在她的眼镜片上闪来闪去的。“楼下咖啡厅里有星韵的三个公关呢，十七楼会客室里还坐着他们的法务总监呢。”说完她就抽出一份文件来，那文件的封皮是监管局内部用的淡蓝色。“今天早上啊，我收到了七封‘群众来信’，信里说你们搞的那个‘版权透明联盟’，就是资本在背后操纵的新把戏。”
胡逸的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
他视网膜的角落里，系统进度条跳了一下，94%这个数字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似的。
他就想起昨天晚上在论坛上看到的一条评论了，说“胡逸要是真的没什么问题，怎么敢把合同的细节全都给晒出来呢？”现在看来啊，这可不是普通的质疑啊。
“李司长啊。”胡逸把说话的速度放慢了，“您看过那些被删掉的备案记录没有啊？”
李女士的眼睫毛抖了抖。
她低下头去翻开文件，第一页是胡逸他们团队整理出来的“创作者收入异常波动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上周在一个私人餐厅里和星韵财务总监碰杯的侧面，像素不是很清楚，但是能看到她耳朵后面那颗朱砂痣。
这时候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嗡嗡响了起来。
李女士一下子就把文件夹给合上了，手指关节都变白了，说：“我得去核实一下这些材料是不是真的。”她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结果被凉透了的茶梗咯了牙，“再给你提个醒啊，可别轻易就信了那些表面上的数据。”
胡逸站起来的时候，西装的袖口把她的钢笔碰掉了。
他弯腰去捡钢笔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她手机屏幕亮着，微信对话框里“林董”那俩字看着特别扎眼。
“谢谢李司长的提醒啦。”胡逸把钢笔轻轻搁回桌面，金属笔帽在阳光底下闪了一下，“要是还得补充啥材料的话，我随时都能配合。”
出了大楼，秋风一吹，胡逸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司机老陈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胡先生，刚刚在停车场瞧见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尾号是888呢，看着挺陌生的。”
胡逸坐进后座，眼睛的余光往右边后视镜那儿扫了一下，嘿，五十米开外的梧桐树后面，果然有一辆黑色轿车慢悠悠地启动了。
他伸手敲了敲前座，说：“去滨江路，绕它三圈。”
老陈一下子就明白了，麻溜地打着方向盘。
车子拐进辅路的时候，胡逸把系统里的“路况追踪”功能调了出来，视网膜上马上就跳出个热力图来，只见那辆迈巴赫就像一块甩不掉的黏胶似的，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两辆车的距离。
“停到2号地下停车场去。”胡逸一边摸出蓝牙耳机，一边对老陈说，“老陈啊，等会儿你去b3层把我落在车上的文件拿一下。”
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胡逸躲在立柱后面，眼瞅着迈巴赫慢悠悠开过来了。副驾驶上那男的把车窗摇下来抽烟呢，那点烟的火光一亮，半张脸就露出来了——这不就是星韵文化的安保主管嘛，上个月在法院门口可堵了他三次了。
突然，系统“嗡嗡”震动起来，弹出个车辆登记信息：“星韵娱乐传媒（控股）有限公司的，是它子公司‘星耀出行’的资产。”
胡逸赶紧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狠狠按了一下。哼，是时候收网了。
“钱律师啊。”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到那头有敲键盘的声音，“把那个‘被消失的创作者’的名单发给我。”
过了半个小时，胡逸坐在酒店套房里了。视频框里有个女孩，正咬着嘴唇，身体直发抖呢。
这女孩叫小棠，三年前就靠着一首《未命名的风》在校园里大火特火，她微博到现在还叫“小棠今天写歌了吗”呢——不过她最新的动态就停留在2032年7月15日了，配的文字是“对不起，暂时不能继续了”。
“他们跟我说，要是不签终身独家的合同，就把我所有的歌都给下架。”小棠的手指紧紧绞着毛衣下摆，手指关节都变白了，“我还求过运营呢，说哪怕给我少分点钱都行……结果第二天，连demo都搜不着了。”她猛地一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水在晃荡呢。“胡先生啊，你真的能把那些歌弄回来不？”
胡逸就把平板电脑朝着她转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论坛的实时数据呢。那#被下架的歌去哪了#这个话题的阅读量都超过三亿啦，点赞数最高的评论是一个老乐迷发的。老乐迷说：“以前在livehouse听过小棠唱《未命名的风》，现在我闺女都五岁了，可那首歌还在我手机里存着呢。”
小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到桌子上了，“啪嗒”一声。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录音笔，深深地吸了三口气，说道：“我是小棠，我想……”
结果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就响起来了，声音特别大，就跟炸了似的。
胡逸瞅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李女士的私人号码啊。
“胡先生。”李女士的声音在晚上听起来比白天还轻呢，就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我听说啊……你们给的那个排他协议，骑缝章好像有点问题呢？”
胡逸的大拇指在桌子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他就想起下午在会议室看到的照片了，还想起星韵的财务总监上个月刚给监管局的慈善基金会捐了八百万呢。
“李司长。”他把电脑打开，找出那个加密的文件夹。“您看过2031年3月17日的备案系统日志吗？那天有127份创作者合同一下子都被标记成‘内部审核’了，打那以后就再也没在公示名单里出现过。”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没声儿了。胡逸听到有隐隐约约的翻页声，接着就听到李女士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特别低，说道：“我晓得了。”
等电话挂断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天已经黑透透的了。
胡逸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正打算让钱律师去整理小棠的视频呢，手机突然就震动了一下。
是条匿名短信，号码显示是“未知来源”，上面写着：“别忘了啊，你可不是一个人在那儿单打独斗呢。”
他就这么盯着屏幕上的字，喉咙那儿动了动。
也不知道啥时候，系统的进度条已经跑到96%了，就像一团马上就要烧起来的大火似的。
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还亮着屏呢，小棠的视频已经传完了，评论区里消息刷得飞快：“小棠啊！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呢！”
“叮——”
钱律师的电话打进来了，说：“胡先生啊，联盟成员群里都炸锅了。二十三个厂牌的负责人都在@你呢，说要开个紧急会议。”
胡逸瞅了一眼时间，21点47分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录音笔，这里面存着今天和李女士的对话，还有小棠的证词，论坛里那成千上万个被捂住不让说的声音也都在这儿呢。
“告诉他们。”他把录音笔的暂停键按下去，眼睛扫过窗外城市的灯火，说道，“明天上午十点，云会议室见。”
在这夜色当中，有一栋写字楼的顶层，林总放下了望远镜。屏幕上，胡逸开着车进小区地下车库了。
他手里拿着红酒杯转啊转的，那暗红色的酒在杯子里晃荡，晃出的弧度看着就有点危险。哼，看来得让“第二方案”开始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