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小摊。
江振麟十根手指磨破了六根,来了好几趟,总算把东西做出来了。
高朋叹息,“这么个小玩意儿真是磨人。”
江振麟深有感触,又问摊贩,“你确定一模一样?要是诓骗小爷,你知道下场。”
摊贩身子一颤,“确、确定。”
“当时小姐拿过来虽然已经碎了,但小人看得很清楚。”
江振麟这才放心,要了个盒子小心翼翼把东西放进去。
高朋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调侃,“听说你忍了好几天没发火了,真是难得。”
江振麟挑眉,“小爷脾气不好,又不是脑子有病,以前、那是她说话不好听。”
“现在说话就好听了?”高朋直击要害。
江振麟瞪了他一眼,“讨打?”
高朋笑笑,“阿麟,我家的案子太子逼得紧,怕是拖不过十五了。我大哥估摸着逃不了,我们这几个庶出的兴许能留条命。”
“往后就不能陪你在京城胡闹了。”
江振麟一哽,他和高朋臭味相投,一块儿长大,无论自己火气多大,他都能忍。
尤其江家和高家一直暗中不对付,两人却没丝毫影响。
江振麟知道父亲这次保住相府还是借了林清婉的命,更不可能为高朋说话。
他自嘲一笑,“我也早晚要去静北军颠勺做饭。不过好歹还是相府少爷,不管你罚到哪儿,小爷不会缺你吃喝。”
高朋眼眶微红,强撑着笑笑,“就等你这句话呢。不枉费我这两天陪你做这小玩意儿。”
“希望清婉小姐能原谅你。”
江振麟听不得原谅这个词,但刺挠了两下没发火。
江振麟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失意和后悔。现在在林清婉身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坏脾气,又在高朋离开时恹恹提不起精神。
回了相府,去凝思园的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开口的情形,手里的小盒子都捂热了。
秋红一看见他就绷紧神经,到底还是来了。
江振麟不满,“你紧张什么,小爷是魔鬼?”
秋红摇头,“奴婢不敢。小姐、出去了。”
江振麟脸色一沉,怎么又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秋红低着头,“找、陶掌柜。”
四个字说得断断续续。
江振麟皱了皱眉,“那我晚点再过来。”
秋红提醒道,“少爷,当心脚边的废物筐。”
她跑过来要把筐子挪开,边解释,“奴婢打扫庭院才放在这里,不知少爷要···”
“等等。”江振麟眸色一紧,里头撕碎的信笺一角写着个“阮”。
*
茶楼。
阮听淮看起来脸色不错,至少比那天在大街上好多了。
他准备了林清婉喜欢吃的几样点心,看着她的眼神在发光。
他们靠窗坐着,又在二楼,林清婉吃了两块糕点就看见江燕婉的轿子停在了斜对面的绣房,但没见人下轿。
“清婉,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块儿离开吗?”阮听淮看她的眼神有些痴迷,“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儿,你是向往自由的。”
林清婉很少这样直视他,在水源镇的时候她仰慕他,像仰慕一片从未见过的蓝天,后来她会脸红害羞,少女懵懂的情愫让阮听淮很多个夜晚都辗转反侧。
他喜欢这个姑娘,但他不能留在镇子上。
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该闯一片天地。林清婉很好,他想要她,可是不能在这个偏僻穷困的小镇跟她就这么过一辈子。
那时他觉得男人有了地位名利,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
所以他最后放弃林清婉,毅然决然离开。
几年光阴,他给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也见过比林清婉更好更特别的女人,但无一例外她们更喜欢他的钱。
有一次半路遇到劫匪,他宠爱了女人为了活命出卖了他。
那时阮听淮终于醒了,女人是有千万个,但肯为他豁出性命的只有林清婉一个。
他不后悔当初离开水源镇,他后悔没有做万全准备下决心带林清婉一起走。
林清婉笑笑,“我是向往自由,可我如今也明白,自由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先生当年做得没有错,若是我,也会选择不顾一切离开。”
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选择她。
阮听淮心弦一紧,“不,若能回到当初,我不会走。”阮听淮有些激动。
林清婉面上没什么表情,先生现在什么都有,所以对于从前没得到的才犯执着。
而且她今日来了这么久,一直没从他脸上看到难过不舍,反而是按捺不住的一点期待。
这和他之前的情绪差太多了。
“回不去了。”她淡淡说道。
阮听淮脸色一暗,把手边温度正好的一杯茶水推给她。
林清婉端起来,茶到嘴边顿了一下,“先生不喝?”
阮听淮脸色一僵,手指像绑了石头,重到抬不起来。
林清婉不慌不忙,“先生来京城这趟,被我连累许久,怕是真怨我,连最后一杯茶都不愿饮了。”
“不是。”阮听淮心跳如鼓,身体似乎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我···”
林清婉道,“那我先饮为敬,我这辈子没见过多少人,但先生永远是给我破除迷蒙的恩人。”
阮听淮心头如遭雷击,颤声道,“清婉,我···”
林清婉饮尽茶水,倒在了桌子上。
很快,江燕婉推门而入,见阮听淮坐在林清婉身边发呆,冷笑一声,“别说我没有诚意,半个时辰够你发挥了吧?”
“只要她成了你的人,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阮听淮手脚冰冷,他一点都没有预想中的安心,林清婉最后那句话如大山压下,他怎么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江燕婉看穿他的想法,嗤之以鼻,“迷药下了,人也要带走,反正以后有的时间跟她道歉。”
“女人嘛,一旦失了身就没那么倔强了。”
“何况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这个词刺激了阮听淮,为了证明这个事实,他得做。
回了南边再补给清婉一场盛大的婚礼。
阮听淮面色紧绷,“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委屈她,先送我们出城。”
江燕婉愣了一瞬,说不清嫉妒还是什么。
“给她换一身侍女的行头,待会儿让夏言扶着出去。”
“好。”
房门猝然被人推开,吓了江燕婉一跳,她皱眉,“夏言,你不知道敲···”
话没说完,江振麟怒气冲冲上来,“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