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顺着青瓦檐角往下淌,将清源县的砖墙染成蜜蜡色。张希安坐在捕快房的后堂,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晃动的阴影。王开副捕头躬身退到门口时,他瞥见对方腰间悬着的一个香囊,上头还配有一个铃铛,此刻正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像极了一声声细碎的嘲讽。
“忙去吧。”张希安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的声音中却明显裹着一层烦躁,就像夏日里被蚊虫叮咬后的难耐。王开见状,赶忙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离去。他的官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回应张希安的不耐烦。
就在王开转身的瞬间,他的官靴无情地碾过地上半片绿叶。这片绿叶原本应该在枝头摇曳,享受着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但此刻却被风雨摧残,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方才雨势很急,外头的树叶被狂风骤雨吹落不少,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是被命运捉弄的舞者。
待王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廊下,张希安的目光缓缓移向那空了的茶盏,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他望着那空荡荡的茶盏,仿佛能看到王开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自己却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张希安此时却是理不清头绪!
倪湖波的案子就像一团乱麻,让张希安感到无从下手。八条人命浮出水面,这可不一件小事,但表面上却只漂浮着一丝带血的线索,仿佛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牙行争利的凶案。张希安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案件,谁能想到,当他掀开这层面纱时,竟发现下面隐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张家只是做牙行买卖……”张希安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从这简单的事实中找到一些线索。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烛芯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花,火星四溅,映得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窗棂外的突然哑了,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铜铃在风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嘲笑张希安的无能。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那檐角悬着的铜铃,心中的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什么买卖值得风声杀这么多人?!”
此时城外七八里处,荒草萋萋,高过脚踝,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张氏一行人刚刚从地道中钻出,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那股土腥味紧紧地缠绕在他们的衣襟上,让人有些难受。
张氏抬起手,擦去额角的汗水,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略显疲惫的面容。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土坡上,那里有一块歪倒的界碑,上面刻着“清源县·地界”几个字。然而,由于长期遭受风雨的侵蚀,这些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嘲笑着他们此刻的狼狈不堪。
“张伯,先把地道口堵上吧。”张氏扯了扯身上那件沾了不少泥土的靛青衫子,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颤。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说道:“然后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息一下,从长计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张氏急忙转身看去,只见几个同伴正搀扶着一名受伤的兄弟,艰难地往土坡后面挪动。那名受伤的兄弟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显然伤势不轻。
张伯听到声音,心中一惊,连忙应了一声。他正准备指挥手下的人搬石头去堵住地道口,突然间,一股凉飕飕的风从他的后颈处袭来。张伯的身体立刻做出了本能反应,他迅速地蹲下身子,同时侧过头去,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锋利的柳叶刀如闪电般划过,擦着张伯的耳尖飞射而出,直直地钉进了他身后的枣树上。那柳叶刀的刀身嗡嗡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威力和速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伯分外紧张,丝毫不敢大意!
“主人小心!”张伯见状,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抄起腰间的朴刀,横在张氏身前,以防备可能再次袭来的攻击。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珠,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口中还不忘高声喊道:“有埋伏!”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女声从左侧的灌木丛中飘了出来:“张伯,几年不见,你的身手还是这般矫健啊。”这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众人闻声,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月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一片云彩,洒下一道银辉,照亮了那个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枚青铜铃铛,每当她稍有动作,那铃铛就会发出一阵刺耳的轻响,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
女子慢慢地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涂抹着薄粉的面庞。她的眼角处有一颗朱砂痣,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仿佛是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了她那苍白的脸颊上。
\"白藤谷谷主?!\"张伯的朴刀\"当啷\"落地。前些日子的血案突然涌上脑海:白藤谷被青州兵围剿时,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谷里三百多口,最后只寻回焦黑的骸骨。“你怎么还活着?!”
“张伯,我也叫伯伯好些年,怎么听着这话,你盼着我死了呢?还是说花鲢也盼着我死?”白藤谷谷主笑问道。
李伯听到身后有动静,他猛地转头看向张氏,却见自家主人正攥着袖口浑身发抖,指节白得像要捏碎骨头。
\"慕容瑶!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张氏突然尖叫,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扑过去要抓对方的脸,却被张伯死死拦在身后。
“花鲢,花鲢花鲢,花鲢。。。。”白藤谷谷主慕容瑶连叫了七八声才罢休。
“慕容瑶你混蛋!”花鲢带着些许哭腔。就准备上前搏命!
\"主人!\"张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急得额头青筋直跳,\"如今我等在明,敌在暗,对面人影都瞧不见几个,您这是要送死啊!\"
“啧啧,花鲢啊花鲢,”慕容瑶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身子慵懒地倚靠着枣树,右手随意地把玩着那柄淬毒的柳叶刀,刀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呢。”
她的声音婉转悠扬,故意拖长了音调,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一般,“我劝你呀,还是早点改改你这臭脾气吧,不然的话……”慕容瑶话锋一转,突然凑近花鲢的耳边,轻声说道:“上个月你在醉仙楼点的那碗蟹粉狮子头,味道可还合你的口味呀?”
花鲢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张伯的手背,张伯吃痛,却不敢吭声。
上个月,花鲢在清源县与徐大交待任务时,确实曾在醉仙楼用过那碗狮子头。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易容成了一个市井妇人的模样,就连与她相识多年的徐大,都险些没有认出她来。然而,这一切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知晓得一清二楚!
“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这里?!”花鲢死死地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冷硬和决绝。
慕容瑶嘴角微扬,轻轻地拍了拍手,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随着她的动作,原本隐藏在她身后阴影中的七八个持刀汉子,如鬼魅一般缓缓转出。他们手持利刃,寒光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慕容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花鲢,伸出两根涂着丹蔻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要两样东西。”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漠,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花鲢紧紧抿着嘴唇,目光落在那两根手指上,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知道,慕容瑶既然如此直白地提出要求,就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第一,清野山的令牌。”慕容瑶继续说道,“执这令牌,便能调动二十个清野山白莲教众。以你的实力,想必这点人手对你来说并非难事吧?”
花鲢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清野山乃是白莲教的分坛所在,而那令牌虽小,却是各处分坛的命门所在。一旦失去令牌,她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和权力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然而,面对慕容瑶的逼迫,花鲢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艰难地说道:“可以。”
慕容瑶见状,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敛,紧接着说道:“第二样……”她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直直地扫过花鲢腰间的鎏金匣子,“便是你在清源县的所有布置。”
花鲢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在清源县的布局,可是耗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不仅投入了大量的银子,更是费尽了无数的心思。如今,慕容瑶竟然要将这一切都夺走,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你在清源县的布置,难道要让给那些贪官污吏?”慕容瑶冷笑一声,“不如……交于我,让我来替你打理打理,你说可好?!”
“你!”花鲢气得浑身发抖,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慕容瑶的鼻尖,“你竟然趁人之危!我这五年的心血……”
慕容瑶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她缓缓坐到大石头上,随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花鲢。
“五年心血?”慕容瑶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这五年来,你投入的人力物力,简直可以再建一座分坛了!你以为教里那些老家伙们都是瞎子吗?他们可都在看着呢!既然你如此无能,那就让我来接手吧!”
慕容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她说完后,突然猛地凑近花鲢,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说,是教里的事情重要,还是你这条小命重要?”
晚风轻轻拂过,掀起了慕容瑶的裙摆,露出了她腿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月光如水,洒在那道伤疤上,显得格外刺眼。花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她望着那道伤疤,心中一阵刺痛。
花鲢的视线缓缓移向远处,那里有一座被月光染白的坟包。那是归宿吗?花鲢突然觉得嘴里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就在这时,花鲢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她转过头,看到张伯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主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要令牌可以。\"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但布置......\"
\"哎呀呀。\"慕容瑶拍了拍石头,\"你还犹豫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回清源县?就算你能回来,你五年的布置早就分崩离析了。\"她把柳叶刀往地上一插,刀尖没入泥土三寸,\"令牌明日巳时送到城南土地庙,布置..。。。。。\"她眯起眼笑,\"现在就告诉我!\"
花鲢望着她得意的模样,突然弯腰抓起把土,狠狠砸在地上。土粒溅在慕容瑶鞋上,对方却只是掸了掸裙角,仿佛根本没看见。
此时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张伯望着主人发红的眼眶,悄悄握紧了腰间的朴刀。月光漫过荒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条纠缠的蛇,在夜色里蜿蜒游走。
“我这五年陆陆续续利用李伯的牙行诱骗清源县附近的粮商过来谈买卖,然后将他们杀了,再派自己人易容成他们的样子,回去接手粮行。如此一来,不费力就能源源不断得到大量粮食。同时可以积累大量钱粮,同时加派身手慢慢渗透青州府的关系网,又可以提前知道不少消息。”花鲢开口说道。“现在青州府十七个大粮商,有七个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打算再拿下两个粮行就开始操控粮食价格,引发民怨,到时候我大旗一挥,只需发放粮食就可快速收拢大量百姓开始造反!”
花鲢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但是不得不承认,可行性极高!而且可以预见,这场叛乱的规模搞不好是近十年来最大的!
“把粮行名字,暗号,还有账簿都给我。”慕容瑶有些兴奋。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鲢,笑着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把我想要的给我,我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花鲢闻言却是有些犹豫。“只能给你三个,剩下的四个,等我安全了,我就派人送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慕容瑶反问道。“花鲢,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那这样,粮行跟暗号给你,账簿等我安全了,再派人送过去。”花鲢想了想说道。
白藤谷谷主慕容瑶,想了想,“成交!”